“你贏了！”
“此事，我會出面去辦！”
人有親疏，都不需要多想，在兒子與小叔子之間，侯夫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小叔子。
但選歸選，被蘇青玉擺了一道的侯夫人，心裡卻很是不痛快。
她不無惡意地道：“玉丫頭，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我不說，就算動手的是我，你爹早晚也會知道你做了什麼。到時候，你也討不了好。”
她不會替蘇青玉隱埋，也不會替蘇青玉掃尾。
哪怕這件事，是蘇青玉提醒了她，讓她不至於那麼被動，侯夫人還是不痛快。
她可以有別的辦法解決此事，偏偏蘇青玉劃出了道，給她定了路，讓她沒得選擇。
“我什麼都不做，就能討到好？”蘇青玉直起腰，站得筆直，似嘲諷又似自嘲地輕喃：“在落入匪徒手中後，在看到我爹卑劣無恥的一面後？”
蘇青玉的聲音不大，但侯夫人還是聽到了。
她看著蘇青玉，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她突然覺得，身為女子太過聰慧、太過通透，什麼都得明白，也不是什麼好事。
像她的女兒，就不會想這麼多，也想不到這麼多。
換作是她女兒，只會哭，只會喊害怕……
不，換作是她女兒，根本不會有勇氣跳下去。
她的女兒自私、懦弱、不夠聰慧，不夠通透，但也正因為此，她不會被人惦記，不會被人防備。
哪怕發生同樣的事，她的女兒也能好好地活著。
都是為人父母的，侯夫人雖不喜蘇青玉的尖銳與咄咄逼人，但看著周身瀰漫悲傷與孤寂的蘇青玉，還是忍不住心軟：“玉丫頭，人活著，該糊塗的時候就要糊塗。不然，你會很痛苦。”
蘇青玉搖頭：“我做不到。我寧可清醒的死，也不想糊塗的活。”
蘇青玉站起來後，桌上的燭光照在她腰間，襯得隱在陰暗中的臉，更加的深沉與莫測。
侯夫人只覺得一陣心悸，甚至都不敢看蘇青玉，連忙轉移話題道：“你母親的靈堂我佈置好了，你現在是去靈堂，還是先去休息？”
蘇青玉不曾想，侯夫人會替她娘佈置靈堂，怔了一下，才有些僵硬地福身而下：“多謝伯孃，伯孃大恩，青玉銘記於心。”
同樣是行禮，這一禮蘇青玉真誠多了，語氣也軟和了下來，甚至隱隱還有一絲哽咽。
她以為侯府上下，都不會管她孃的身後事，會草草埋了她娘。
事實上，她冷靜下來後就後悔了，後悔不該僵持兩天，讓她娘不知在哪裡躺兩天，卻不想她伯孃為她娘操辦了身後事。
這一刻，她是真的感謝。
侯夫人擺了擺手：“我是侯府主母，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沒有什麼應該，伯孃的好意，我記住了。”換作以前，蘇青玉也會認為，操持府中大小事務，這是身為當家主母應該做的，但經歷她娘被她爹與瑤夫人聯手害死，蘇青玉就明白，這世間沒有什麼是應該的。
父母不會應該就愛自己的孩子，丈夫也不會應該就保護自己的妻兒。
但這些，就沒有必要多言。
侯府這些人欠她娘、欠她的，她記下了，待旁人待她的好，她也不會忘。
蘇青玉抹掉臉上的淚，啞著嗓子開口：“伯孃，我去靈堂。”
“不差這一點時間，我想你娘應該不想看到，你這般悽慘的樣子。”侯夫人好聲勸說，蘇青玉卻是態度堅決：“差的，這是我孃的最後一程，我得替她守好了，不能讓那些人髒了我孃的輪迴路。”
“你……”侯夫人被生生噎住，張了張嘴，卻硬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最後只能把外面看門的丫鬟叫進來，讓她帶著蘇青玉去靈堂。
“我要去見你祖母，這是我身邊的大丫鬟，有什麼事，你叫她來找我。”把蘇青玉放出來，她總要去跟這侯府的老祖宗解釋。
這侯府雖是她當家，可婆母還在，她這個家只能當一半。
“多謝伯孃。”她知道她伯孃讓丫鬟陪著她，是有投桃報李之意，但也是為了盯著她，以免她亂來，但她還是很感激。
不管怎麼說，有當家主母的大丫鬟在身邊，她要做什麼，或者攔什麼人，都會容易很多。
……
如蘇青玉所想，她孃的靈堂布置得很簡陋，甚至都沒有設定正院大廳，而是設在了一個破舊的小偏院。
小偏院甚至連門窗都是壞的，四面透風，風一吹嗚嗚的響，讓人滲得慌。
靈堂內也沒有人守著，白幡、紙錢這些必備之物也沒有，只有幾根白燭靜靜地燃燒著，簡陋得讓人不敢相信，這會是侯府二夫人的靈堂。
帶蘇青玉來的丫鬟，似乎也察覺到不對，低聲解釋道：“大小姐見諒，老夫人說二夫人死在外面不吉利，她和老侯爺還在，不能衝撞了，喪事不能大辦，更不能在正院辦……夫人沒辦法，只能將二夫人的靈堂設在此處。”
當然，是不是真的沒辦法，大家心裡都明白。
侯夫人確實為二夫人置辦了靈堂，但也就是吩咐一聲的事，並沒有用心。
不過，蘇青玉卻沒有半點不滿，她平靜地道：“這樣就夠了，我娘清清白白的一個人，能清清淨淨地走，也是好事。”
侯夫人不欠她孃的，也不欠她的。沒把她孃的屍首丟那裡，為她娘尋了棺木，辦了後事就很好了。她不能因為對方做了，做的不夠好，就生恨。
蘇青玉朝侯夫人的大丫鬟，福了福身：“勞煩姐姐替我找些紙錢可好？我想給我娘燒些紙錢。”
“奴婢這就去。”大丫鬟回禮應下，提著燈籠就走了，步子邁得飛快。
倒不是她多急著為蘇青玉辦差，而是這地方實在滲得慌，她呆在這裡怕，獨自一個人出去也怕，只能走快一些。
“娘，不孝女來晚了。”大丫鬟一離去，蘇青玉就跪了下來，在她孃的靈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最後一個頭磕完，蘇青玉正要起身，就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
來得這麼快？
蘇青玉詫異地轉身望去，卻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