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冷靜之下,心中已有決意。

此番離開南沽鎮,當不再優先趕赴曲阜山,而是根據最緊急的事情而定,先一步趕赴戰宗,去尋楚雲荊會上一面。

除了是因關切君子默傷情以及大陸局勢外,還有著薛紫兒的這層顧慮在,自南沽鎮趕赴戰宗的途中,是可以順道走上一遭紫霄山的。

無極宗同樣也在此般路徑不遠。

待得處理完這些事情,離開戰宗之後再去一一看望一眾弟子以及夜羽堂眾,當最為合適。

畢竟,以他如今被懸紅的處境,眼下活著回來的訊息勢必會被傳開,堂而皇之的直接去尋一眾弟子或者夜羽堂眾,保不準會被那些宵小盯上,引起不必要的牽連。

陸風於心中盤算了一番後,開口同江若雲、葉梵等人交代了自己的計劃。

本想著兵分兩路,讓得葉梵先一步將玉菩佛燧送去給寧香,但卻遭到了後者毫不猶豫的拒絕。

葉梵聽聞後佯怒喝道:“老陸,你這可就有些不夠意思了,到底還當不當我作兄弟?自個跑去尋無極宗出氣?如此暢快的事情怎能不帶上我?”

“當日你和雲妹子在獸谷遭那賊人的算計,我沒能幫得上忙,今朝怎麼也得算上我一份,我此前光聽老唐陳述那日的經歷就對那老畜生十分不爽了,非親手結果了他不可!”

唐元挺直身杆朝著陸風這邊邁了一步,沒有言語,但意思卻表達得十分明顯,也讓人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那股子堅定。

他儼然也是不會坐視不管的,必然要同行上這一遭,且不說於那老東西同樣憤懣萬分,單是考慮到為民除害掃除奸魔他便不會袖手旁觀。

更何況,無極宗本身並不弱,他心中是怎麼也不放心由著陸風一個人去面對的;

在他看來,陸風如今的實力雖然強橫了許多,無極宗上下怕是很難有威脅到他的存在,但考慮到無極宗這等卑劣勢力,保不準有著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還是有人同行彼此照料為好。

江若雲就更不用多說了,儼然一副風哥哥去哪裡她就去哪裡的模樣。

陸風無奈於葉梵等人的‘強勢’,只得妥協下來。

……

數個時辰後。

陸風一行幫著驅逐了一番混亂的眾多兇獸,看著南沽鎮局勢趨於安穩,再無過多停留,僅是同苗秋芸道別了一聲。

待得廉禾生後知後覺找尋過來想要邀請陸風一眾留下參加慶功宴時,後者早已不再城內。

苗秋芸在陸風等人離開後,情緒顯得有些低落,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她早已無形之中對陸風眾人形成了一份隱晦的依賴感,一直在一起時倒還沒覺什麼,而今陸風等人的離開,讓得她只覺不管安排多少護衛在旁,都覺得沒那麼的安全感。

與此同時。

趕去南沽鎮外不遠處的臨旁小部落的陸風一眾,也在提及著苗秋芸的處境。

雖說對於苗秋芸日後的境遇意見不一,但於她腹中胎兒的將來,陸風等人的意見卻是出奇的一致。

自南沽鎮今朝的局勢來看,以往對立的苗家和廉家儼然有了和睦共處的趨勢,加上苗秋平對於這個妹妹的重視疼愛,未來的南沽鎮,定是屬於苗秋芸腹中這個孩子的。

只要這個孩子天賦不是奇差,定將會被培育成南沽鎮領軍人物,一統南沽鎮楚河漢界的對峙局面。

這雖說是苗秋芸的一場意外所致,但其實也是大勢所趨,就算沒有這個胎兒,苗廉兩家也大機率會捆綁在一起。

畢竟只有擰成一股力量,才能更好的抵禦外來勢力,避免再受君家之流的勢力滲透入侵,搞得南沽鎮上下烏煙瘴氣亂成一團。

唐元在提及苗秋芸腹中孩子時,不禁還浮現出了幾分羨慕之色,以他的話而言,不管是苗家還是廉家可都有著天魂境後息魂師的存在,苗秋芸的這個孩子,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至少有著兩名天魂境後息魂師以及一眾天魂境前息魂師的庇護教育,未來的成就定遠超常人,甚至不會弱於尋常的二三流勢力核心弟子。

唯盼著不要行岔路,當個正值正義的人才好。

一處隆起的黃沙坡地側面,陸風一眾停下了腳步,看著遠處駐紮的部落。

陸風猶豫的目光看向葉梵,“前面應該就是酉兮鈷瑪所在的部落了。”

葉梵會意,毫無所謂的聳了下肩,“你們且管去就是,不用顧及我,我還不至於心眼小到記恨一個已死之人。”

說著徑直走向一側,一副在此等候的模樣。

陸風輕嘆一聲,繼續朝前走去。

若非礙於魂誓之故,他還真不想抽出空閒去摻和這樣的事情,還是履行著一個算是敵對之人的囑託。

唐元同樣氣憤,但氣憤之餘又不免有些好奇:“老陸,你說那個名叫酉兮鈷瑪的小孩,真的只是苦塵沙那廝的徒弟嗎?該不會是他在外的私生子一類吧?要真如此,咱們幫著傳道,算不算助紂為虐?可別又搞出個像苦塵沙這樣的惡人出來。”

陸風嘆息道:“顧慮這些也沒用,當日雖說苦塵沙存著一些算計,但我們立下魂誓不假,也確實從他口中知道了解除瓷靈鬼蔓劇毒的法子,而今幫著將他殘魂斂入的納具交給他指定的徒弟,也算是對當日因果的一種結算,未來如何,且就交給未來去吧;若放心不下,那回頭咱們便再來一趟,若這酉兮鈷瑪修煉有成後持道為惡,咱們出手解決了便是。”

也正因苦塵沙與葉梵之間的恩怨,陸風在來此部落前,才會流露出那般猶豫之色。

可以說,若不是苦塵沙的追殺,葉梵也不至於被逼入得浮沙螺都,更不會有後邊九死一生的無淵冥海經歷。

葉梵雖然看似坦然,但陸風和唐元盡皆明白,他於此事上定還是存著幾分芥蒂的。

……

陸風一行來到部落之中,相較於南沽鎮而言,這個部落就猶似普通城鎮的郊外小村莊一樣,人口十分稀少,充其量不過百十來號人。

四周來往的部落族民瞧見他們的出現,都帶著幾分警惕之色。

面對陸風有意想要上前打聽,也都紛紛先一步走遠了開去。

這讓得陸風頗為尷尬,只得自己找尋起苦塵沙口中那個孩子的所在。

‘年紀約莫十五、六歲,左邊臉上有著一條刀疤,常年綁著一頭麻花小辮……’

按說此般特徵很好辨認才對。

但陸風一行一連對照了數個相仿歲數的青年,卻都無一能對應得上,部落中的小孩,好像大多都梳著麻花小辮,許是這裡的民俗習慣,單是靠著刀疤一條線索,實在有些困難。

這讓得唐元不禁有些煩躁起來,都想著要不要逮個族民好好打聽一番之時,一道細微的吵鬧動靜自部落後方極遠處傳了過來。

聽動靜像是幾個孩童的吵鬧聲。

陸風三人相視一眼下,一致朝著動靜傳來的方向尋了過去,想著詢問部落中的孩童,應該能更容易找到那個酉兮鈷瑪。

但當來到動靜傳出的區域時,卻是愕然發現,竟是一群十一二歲的孩童,在聯合起來欺負另一個差不多身高的孩童,那被欺負的孩童已經被圍毆踹到了一側的殘垣斷壁之下。

四周奚落嘲笑的聲音此起彼伏,儘管聽上去惡毒難聽不已,但卻又不乏帶著孩童爛漫的天性。

“小野種!”

“有爹生沒爹養的小野種。”

“竟然還敢偷錢,偷到你姑爺爺頭上來了!”

那群孩童紛紛上前,又一輪毆開啟始;

被打的孩童蜷縮在地上苦苦支撐著,但卻沒有吐露半字,目光如狼般陰狠堅決。

實在受不住那份傷痛下,整個身子蜷縮得更緊了幾分,藉著一側殘壁掩護,減少著被踹傷的部位。

“呵啐~”

那夥霸凌的孩童見踹得不過癮,紛紛朝地上的那人吐起口水,領頭的更是囂張的爬上了那處殘壁,當眾褪下褲子,朝著角落蜷縮著的那人尿了下去。

陸風看不下去,沉著臉出面制止。

本以為散發的冰冷氣勢會嚇退那些孩童,但卻發現,那些孩童僅是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繼而都不屑的走遠了開去。

離開的時候還不忘朝角落的那人奚落:“小雜種,居然還會有人幫著你,這些個外來人莫不是你阿母在外的野男人不成?今日算你命大,回頭再來尋你要錢。”

陸風因為那些孩童口無遮攔的放肆話語湧上一絲怒火,但念在都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孩童下,懶得去計較太多,也無暇去理會他們。

因為,就在他靠近的那瞬間,清晰的捕捉到了角落處蜷縮著的那名孩童的容貌,郝然正是他所想找尋的那個酉兮鈷瑪。

因為被毆打欺負,本該是麻花小辮的髮型已經凌亂不堪,不過左邊臉上的刀疤卻是十分醒目;

酉兮鈷瑪的容貌看上去明顯比之先前那些孩童要老成不少,確實像是十五六歲青年的長相,但身形體貌卻全然看不出差異,十分的矮小瘦弱。

唐元儼然也沒想到會是這般情景下尋到酉兮鈷瑪,頓時於先前的顧慮少了許多,一個能被比自己小那麼多年紀的孩童圍毆欺負,足可見其性情的軟懦。

但同樣的,這般性子的人雖說老實,但內心陰暗面一旦激發,也是很有可能成為惡人的。

是以,唐元攔下了想直接上前應付性完成任務,進行傳道的陸風,想著再進一步觀望一番。

酉兮鈷瑪這時已經從角落起身,低垂著頭掃了一眼相救自己的陸風,沒有過多的感激話語,僅是神色冷漠的道了一句:“我偷的錢,是他昨日從我手裡搶去的!這本該就是我自己的錢!”

陸風一怔,沒想到此般節骨眼下,酉兮鈷瑪想得竟會是解釋事情的緣由,自證那份清白。

唐元同樣為這一幕所驚,心中於酉兮鈷瑪的印象好轉不少,一個連‘清白’都如此重視的人,想來不會惡到哪裡去。

“他好有個性呀,”江若雲更是直接表示了欣賞之意,驀然覺得眼前的酉兮鈷瑪那份不卑不躁的勁頭,有點像她自己小時候在江家的時候。

陸風見酉兮鈷瑪解釋完後徑直離去,並沒有選擇出聲攔阻,而是迎合唐元之意跟在了後頭。

果不其然,酉兮鈷瑪挺著被毆打的身軀來到了一處廢墟碎石堆之中,徒手翻開了一塊碎石,從中取出了一個布饢,裡頭存放著的郝然正是先前那番事件所涉及的那部分錢財。

酉兮鈷瑪緊緊握著布饢,眼眶溼紅的吼道:“這是阿母僅存的治病錢,就算死,我也不會給你們的!”

陸風一怔,唐元和江若雲也是被酉兮鈷瑪的話語所驚,他們終是領會到酉兮鈷瑪先前那般堅定眼神的緣由,原是牽扯著阿母的病情。

唐元心中於其好感再生,“老陸,要不過去傳了吧,這樣赤子心性的小子,不大像是會變惡人的存在。”

江若雲認同點頭:“如果他能得到苦塵沙的那部分傳承,保不準有了實力能更好的自處,也能少些被人欺負的局面。”

陸風聽言暗自表示認同。

待得三人出面再次來到酉兮鈷瑪面前時,後者連忙藏起了手中的布饢,一副警惕決死的模樣。

陸風甩出苦塵沙的納具,直言道:“這是你師傅叫我們留給你的,裡頭應該有他留給你的傳承,有了他,今後你不會再受任何欺負。”

酉兮鈷瑪明顯愣了一下,但臉上卻並沒有任何驚喜,反而憂心問道:“我師傅他死了?”

陸風一驚,儼然沒想到酉兮鈷瑪第一時間開口說的話竟不是感激一類,而是想到了苦塵沙可能出現意外;

更沒想到生死大事於眼前這個瘦削弱小的青年口中說來,竟是如此的淡漠,彷彿並不是什麼大事一樣。

一時間,陸風心中都有些拿捏不準,此般幫著傳道到底準確與否了。

簡單陳述一下有關苦塵沙的死,將之歸結為蘇蛇所致的意外後。

陸風三人便徑直離開了部落,不願徒生過多的牽扯。

但就在他們回到原先的沙坡區域時,卻不見葉梵的身影。

環顧四周,也不見任何葉梵留下的痕跡。

“真是怪了,”唐元苦悶著臉,嘆道:“老葉這傢伙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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