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就像雨

“嘟嘟—”

寂靜的走廊裡，座機持續地響著。

就在電話快要超時掛掉的那一刻，穿著黑色羊羔絨睡衣的羽生秀一的身影出現在座機旁。

【果然，寄希望於羽生蘭早起不如想想怎麼讓琺國投降得慢一點，這兩件事就算是身為超能力者的我也頭疼呢】

拋開胡思亂想，羽生秀一開口道：“你好，這裡是羽生家。”

“羽生同學，我是小鳥遊奈奈，很不好意思打擾您，下個星期學校會舉辦社團之間的活動，所以清水會長想要趁著今天週末，採購一點裝置，你如果有空的話我們可以……”

“很抱歉小鳥遊同學，我覺得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人間科學部我只是掛個名而已。”羽生秀一的口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

一再的忍讓換來的是得寸進尺，羽生秀一否決了後面會佔用他休息時間的一切可能性。

“好…好的，您好好休息。”小鳥遊奈奈似乎沒想到羽生秀一回絕地如此徹底和乾脆，帶著一絲哭腔地說。

【不要對別人抱有過分期待，最後得到的，可能只是惡語相向】

放下電話，羽生秀一長舒一口氣。

清晨的陽光穿過枝椏的間隙，空氣在丁達爾效應下如夢似幻。

羽生秀一打了個響指，午餐肉和雞蛋從冰箱裡飛出。

他重重地躺在沙發上，閉上有些酸澀的雙眼。

他的手指偶爾勾起，菜刀、鍋鏟便有了靈性般在空氣中游動。

在油脂和蛋液滋滋炸響幾分鐘後，煎蛋的香味和肉香爭先恐後地往鼻腔裡鑽。

“叮。”

麵包機裡的兩片吐司跳出，夾住了飄過來的午餐肉和煎蛋，就在羽生秀一準備把它移動過來開動的時候，一隻潔白的手伸了出來截下。

“超能力你就用來幹這個？”穿著低胸裝的羽生蘭走下樓梯，拿起桌旁的餐刀，把吐司切成兩半，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呀咧呀咧，那你倒是別吃啊】

“竊取他人勞動果實的小偷才可惡吧。”難得的，羽生秀一反駁了一句。

“對了，我有些零件做實驗要用，順便再給我買幾個浴室小黃鴨，具體的你自己看，幫我跑個腿，反正你能瞬移。”

羽生蘭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張列滿條目的紙，扔在了羽生秀一的臉上，夾雜著令人遐想的幽香。

“買浴室小黃鴨？我的超能力你就用來幹這個？”

羽生蘭一挺她能傲視同齡人的碩果，嬌哼了一聲，打著哈欠回到樓上。

“我再去睡一會。”留給羽生秀一的，只有被棕色波浪捲髮覆蓋住的誘人背影。

———

“新宿站到了…”

走下JR線，清水清撐起了遮陽傘，儘管陽光並不曬。

新宿與澀谷、池袋並列為東京都的三大副都心之一，集中了大量的企業總部和政府機關。

同時，也擁有著繁多的人氣購物店鋪，例如高島屋時代廣場——日本最大的百貨集團之一，雄踞一方。

清水清的目的地就是這裡，她準備先與小鳥遊奈奈匯合後，再去高島屋時代廣場逛逛。

對，沒錯，她們並沒有想好活動的具體規劃，她們只是藉著為活動籌備器具的理由心安理得的來逛街，Jk少女的小心機罷了。

“好漂亮…”

“是高中生嗎？學校裡的人氣肯定很高吧…”

“你去打個招呼啊…”

清水清的銀色長髮和她的深綠⾊的⾐裳隨風而動，就像瑞⼠最深的湖⽔那樣發出光彩，一顰一笑之間，無不讓人聯想“瑤臺雪花數千點，片片吹落春風香”的年華美好。

然而精良的裝修風格和琳琅滿目的商品以及優越的地理位置就註定高島屋的人少不了。

所以一路下來，她收到了無數的驚歎與稱讚。

清水清已經司空見慣，但仍儘可能地對每一個人都報以微笑回應。

到達匯合位置，一翻皓腕，精緻的女士手錶顯示時針距離九點還有一刻。

“呼，還好沒遲到。”清水清鬆了一口氣，遲到，是不能和完美女性產生掛鉤的。

……

“美麗的女士，方便喝一杯嗎？”在旁邊伺機已久的藤原翔太在盯了清水清十分鐘後，優雅得上前邀請道。

說話間，裝作不經意地露出了他的勞力士，清水清對此稍有涉獵，潛航者日曆型系列綠盤腕錶，父親大人也有一塊。

藤原翔太看著她的目光暗笑，這塊“綠水鬼”可是花了145萬円，小半的積蓄，自從戴上之後搭訕很少失敗的，堪稱無往不利，甚至有男伴的也不是……

“抱歉，我還在等我的男朋友。”清水清熟練地應付著，她處理過太多類似情況。

要知道，漂亮的獨身女性在日本街頭被搭訕的機率超過半數，且在晚上還會持續上升，來者的目的也各不相同。

聽到清水清在等她的男伴，有股莫名的興奮從藤原翔太的腹中湧現。

“他竟然讓女士孤身一人在這裡等這麼久，實在是…”藤原翔太一指不遠處的咖啡廳。

“不介意的話，一起去那裡等吧，希望一杯莫洛凱島能原諒我的唐突。”

藤原翔太並不是情場初哥，這種以“男朋友”為藉口拒絕的女生往往只是沒有得到足夠的籌碼罷了，而且征服起來更有挑戰性。

“真是難纏。”

清水清低聲抱怨道，她已經對他的糾纏感到煩躁，但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解決，僵持在原地。

她只祈禱奈奈能來得快一點。

念及於此，清水清的餘光一瞥，一個拎著塑膠袋，存在感極低的男子從街道對面走來。

清水清內心一喜，她轉頭對著藤原翔太說道：“我的男朋友已經到了，失陪了。”

而後踮起腳對著羽生秀一的方向舉起手：“秀一，這裡這裡。”

羽生秀一的腳步停了停，接著極為自然地繼續向前走，動作流暢地好像只是看到前面有路障，輕輕繞開一樣。

（他聽見了吧，絕對聽見了吧）

清水清額頭掛著黑線，嘴角保持微笑，但眼睛已經眯成危險的弧度。

她跑到羽生秀一面前，帶著點嬌嗔道：“你怎麼這麼慢，我等你好久了。”說著，自然而然地“挽”起了羽生秀一的手臂，但是身體並沒有貼在一起。

“你就是他的男朋友？”藤原翔太感到有些好笑，他一眼看出那個男生的生澀與木訥，兩人的互動並不像處於熱戀期的情侶。

而且，他太普通了，在人群中猶如被扔進大海的針，怎麼看都不起眼。

不過也好，就算她有男友，競爭對手也只有這一個遠不如自己優秀的人。

羽生秀一併沒有回答他，他扭頭看了看被“挽”著的手臂，皺著眉開口道：“其實…”

“一個月的草莓聖誕。”清水清抱緊了他想要掙脫的手臂，踮起腳在他耳邊偷偷說道。

“其實我就是他的男朋友，有事？”

羽生秀一挺直了背，本就不矮的個子直接壓了藤原翔太一個頭，左手輕輕地拍著藤原翔太的肩膀。

他銳利的目光在劉海後面若隱若現，表情冷漠，這陡然一變的氣質讓藤原翔太內往後退了一步。

藤原翔太很快便穩住心神，又為自己剛才的退縮感到羞惱：“你們沒必要裝…”

“裝什麼？像你一樣在這裡裝成功人士然後騷擾女孩子嗎？”

“嘿呦。”藤原翔太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他一抖袖子伸出手，指著手腕道：“小子你知道這多少錢嗎，綠水鬼，145萬円，你有嗎？”

“你的手上哪裡有表？小清，我們走，沒必要和這個瘋子糾纏。”羽生秀一諷刺地笑了笑，轉身帶著清水清離開。

“我的表呢？！！”反應過來的藤原翔太上下其手，瘋狂地摸著西裝口袋，最後在褲袋裡摸出了一個小黃鴨，擠壓之間發出刺耳的響聲，似在嘲諷。

“這是誰幹的？？”藤原翔太有些崩潰地把鴨子扔在地上，狀若瘋狂地趴在地上找，塗滿髮膠的髮絲凌亂地垂下。

“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附近的人們像躲瘟神一樣避開了他，眼睛裡帶著同情和厭惡。

已經走到幾乎看不見藤原翔太的地方，羽生秀一的手中綠光一閃，出現了一隻小黃鴨。

“哎嘿，哎嘿，原來是幻覺。”

捧著手錶的藤原翔太咧著嘴，他的表情又哭又笑。

“沒想到穿的這麼端正，是個精神不正常的…”

“是啊是啊，可惜了。”

“兒子，別看，離他遠點。”

但是心情大起大落的藤原翔太已經不在意了，他狠狠吻了錶盤一口，戴回手上，沒入了人群。

……

“清水會長，好放開了吧。”羽生秀一抖了抖手臂，提示清水清不要再抱著了。

“好…好的。”清水清如夢初醒，觸電般地收回手臂，她的記憶還停留在羽生秀一的一聲“小清”。

不知怎的。

有點觸動。

但是也僅此而已，完美女性的男朋友必須是引人注目的，才華橫溢的，丰神俊朗的，能給我安全感的……

羽生嘛，人也挺好的，剛才我看到他的嘴巴也蠻好看的，不知道眉眼長什麼樣……不過剛才給我的安全感也十足，我也很感激他的解圍。

但是他太普通了，平時做事沒有主見，學力也只是中等，也就聽奈奈醬說，他的體育還不錯？

哎呀哎呀，我怎麼在對比他和我的男友標準呀……

清水清羞赧地捂著腦袋，胡思亂想著。

“滴滴。”

9:12 AM

奈奈：清醬，你在哪？我沒看見你人。

9:13 AM

清：我馬上過來，剛才發生了點事情，羽生君也在。

“羽生同學，你等會要不要和我們…”猛然察覺到身邊已經沒人的清水清抬起頭，旁邊的羽生秀一早已失去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觀景壇裡的山茶在春風中搖曳、輕擺，好像少女的輕歌曼舞，楚楚動人。

“什麼時候走的……”

清水清卻無心欣賞，正回味著他無聲的到來，與悄然地離去。

恰當地說，就像雨，生於天，死於地，從天而降的片刻便是它的一生。

短暫，內斂，悄無聲息。

……

【呀咧呀咧，迫不得已使用瞬間移動了。】

百貨大廈高處的天台，羽生秀一站在鐵欄杆上，柔順的劉海隨風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