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學過什麼宮規，但其實榮禧園因為有老太太的關顧，園子裡的規矩跟宮裡的大差不差，早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秦初雪在榮禧園待了這麼久，耳燻目染之下，也已經不自覺地遵循了起來。
加之又有宮嬤嬤和崔嬤嬤時常地提醒，其實就算沒有學過宮規，她的舉止也已經不自覺地靠攏了。
此刻她低著腦袋，雙手交疊在身前，進了御書房後規規矩矩地跪了下來叩首，老皇帝見她規矩，眼神也定，不曾胡亂飄，倒是第一印象不錯。
加之她今日穿戴得也很是素淡，並未有輕浮之感，相較於她的身份，以及老皇帝知曉的她的來歷，倒是多少明白了些，為何老太妃如此喜歡她的原因。
“你就是懷瑾的平夫人秦氏？”
“妾正是！”
老皇帝打量了一下秦初雪，隨後衝老太太點點頭道：“瞧著倒是個有規矩的。”
“既然她原是永安侯府的嫡女，如今可曾認回侯府？”
老太太遲疑了一下回道：“兩府倒是有這個打算，只是趕上永安侯離世，認親的事情就耽擱了下來，不過這孩子是個孝順的，親自扶靈又自覺守孝，等孝期過了再認也不遲，反正血脈在這。”
老皇帝聽了又掃了秦初雪一眼誇讚道：“倒是個懂事孝順的，太妃好福氣。”
老太太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老身代這丫頭謝陛下誇讚！”
隨後兩人又聊了幾句後，回憶起了先帝在時的一些往事。沈懷瑾則上前和秦初雪一起，在掌事公公的指引下，退出了御書房。
等到御書房的門關起來，兩人下了臺階入了偏殿，秦初雪這才忍不住鬆了口氣，腳一軟靠在了沈懷瑾的身上。
沈懷瑾忙扶住了她，將她扶到了椅子上坐下，又將茶盞往她跟前推了推，笑著說道：“怎麼了，很緊張？”
秦初雪也顧不上回答，端起茶先灌了一口才點點頭道：“我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你事先也不曾跟我說一聲，說今日要進宮，我什麼準備都沒有，稀裡糊塗地就來了。”
“若只是等在偏殿倒也罷了，哪裡曉得竟然得見天顏，真真是嚇得魂兒都沒了。”
見她還有些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沈懷瑾失笑道：“我原也沒有這樣的準備，是奶奶突然叫人把我從衙門叫了回來，說是要進宮面聖。”
“我方才在宮門口見著你，也是嚇了一跳呢，不過既然奶奶帶你來，想來有她的主意。”
秦初雪疑惑起來，歪著腦袋看向沈懷瑾，忍不住追問道：“這事兒不是你計劃好的？”
見沈懷瑾搖頭，她越發地不明白起來。
怎麼今兒老太太突然決定進宮的？
在她的印象裡，老太太是很有謀劃的，況且還是進宮面聖這麼大的事情，必然是深思熟慮了的，怎麼也不可能是臨時起意。
見她想不明白，沈懷瑾便笑著勸道：“你與其在這裡費心思索，還不如等回了府問問老太太，她向來不會瞞你什麼，這次既帶了你進宮，肯定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秦初雪點點頭，也只能暫時按捺下自己的好奇。
但很快另外一個問題又浮現在了腦海，她湊近了沈懷瑾壓低聲音問道：“奶奶這次進宮是所為何事？”
“我這幾日都沒聽奶奶說過她要進宮，可她不會無緣無故進來，你肯定知道什麼吧？”
沈懷瑾點點頭：“我方才就在御書房內，自然知道，只是眼下不好說，回家再跟你詳談。”
秦初雪“哦”了一聲，只好端起茶盞默默地喝了起來。
她這還是第一次見老皇帝，雖然已經不止一次地從沈懷瑾的嘴裡聽到過關於他的事情，但是真見到了，卻又覺得很是惶恐。
雖然她全程低著頭，視線最高也只能看到對方腰腹以下，不過那股子威嚴的氣勢還是壓得她大氣都不敢喘。
好在她禮數上沒出什麼錯，老皇帝也不過是打量她兩眼而已，應該不會有事。
秦初雪將方才面聖的經過，在腦海裡一幀一幀的過了一遍，確認自己規矩禮數都沒有錯，這才暗暗的鬆了口氣。
就這麼枯坐了約莫有一炷香的工夫，灌了三杯茶下肚，才聽外頭有了開門的動靜。
沈懷瑾先起身，隨後提醒秦初雪，兩人一道出了偏殿到了天井處候著。
老太太在老皇帝的親自陪同下出了御書房，隨後掌事公公吩咐了門口的小公公一聲，沒一會兒的工夫就抬來了一架肩輿。
沈懷瑾帶著秦初雪，隨老太太一同叩謝恩典後，一直跪到老皇帝進了御書房，御書房的門關上，兩人這才起身上前扶起了老太太，隨後在宮人的幫助下，攙扶老太太坐進了肩輿。一行人這才往宮外走。
等出了宮，沈懷瑾騎馬回去，秦初雪則陪同老太太上了自家的馬車，望著車窗外遠去的宮門，秦初雪這才徹底放鬆下來。
她拍著胸脯對老太太道：“奶奶，進宮可真嚇人！”
老太太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呵呵，你呀，膽子太小了！不過宮門可不是隨便進的，往後能不進就不進吧，日子安安穩穩地比什麼都重要！”
秦初雪忙不迭地點點頭。
老太太似乎是有些累了，說完話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隨後心事重重地靠在車壁上，緩緩的闔眸，眼珠子在耷拉的眼皮裡，微微的顫動。
秦初雪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卻也在這個時候知道不該開口打攪，於是也小心翼翼的放輕了呼吸，安靜的等待著馬車帶她們回家。
等到了靖王府府門所在的街道轉角，老太太緩緩睜開了眼，她看了看身邊的秦初雪，見她閉著眼睛，腦袋隨著馬車搖晃，半夢半醒的模樣。分明才十七八的年紀，卻在方才進宮面聖的時候，那樣的規矩得體，不免臉上帶了幾分笑容。
老太太動了動坐得有些痠軟的腰肢，掀了車簾子一角看了看，她的動靜驚動了假寐的秦初雪，秦初雪忙睜開了眼看向老太太，見她醒了問道：“奶奶醒了？”
老太太笑著“嗯”了一聲，隨後指著窗外道：“快到了，咱們收拾一下回去吧！”
秦初雪點點頭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頭飾，又伸手幫老太太扶了扶鳳冠，重新固定了一下簪子。
沒一會兒車就慢了下來，又緩緩行了一段徹底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