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次間沒有明堂那麼熱，也少些乾燥，加之開了些窗縫，倒是舒爽不少。
“都別站著說話了，快坐會兒，喝杯暖茶再說。”
沈懷瑾在榻上落了坐，秦初雪則坐在了丫鬟搬來的繡墩上，屁股還沒沾上去，就被老太太招手喚到了身邊挨著坐下。
老太太打量了她的面色，旋即溫言問道：“可是見著你祖母了？”
秦初雪點點頭，隨後將在府裡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末了又道：“她老人家瞧著很是憔悴疲倦，雪兒也不敢打攪，只略略說了兩句話就回來了。”
“蔣夫人還要操持弔唁的事，也沒機會單獨相處。”
老太太點點頭，倒是似乎能想象到魏老夫人的喪子之痛，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沈懷瑾見兩人說完話，提到了侯府的事，適時開口：“孫兒也在前院見著了老侯爺，瞧著也有些不大好，席間還咳嗽不止，一會兒孫兒命人送些藥材過去。”
老太太聽到這個，忍不住追問道：“你瞧著有多不好？藥材要送，恐怕也得請了太醫去瞧瞧才好。”
沈懷瑾遲疑起來：“我此前同侯府鬧得很僵，弔唁倒也罷了，主動關心老侯爺的話，怕是聖上那邊有想法。”
老太太沒有說什麼，蹙眉沉思，屋裡安靜下來，秦初雪見兩人談及陛下，也不敢吱聲，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好一會兒，老太太看了一眼秦初雪，才又扭頭對沈懷瑾道：“要請的，總歸是雪兒的祖父，光這一層，也說得過去，也能顯出你的仁義。”
沈懷瑾沒有立即應，目光落在了秦初雪的身上，眉頭也擰了起來。
秦初雪不知道這事兒怎麼跟自己扯上的關係，她聽得懂老太太面上的話，卻聽不懂裡頭的含義，更不知沈懷瑾在為難什麼，總覺得似乎跟自己有很大關係，這讓她心裡忐忑得很。
老太太見他拿不定主意，便轉了話題道：“趕在中秋前，怕是周氏和沈懷璋要回來了，眼下你爹因為賬簿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的火，這個中秋怕是要鬧騰，你這可有預備？”
聽到這話，秦初雪愣住了，這才驚覺轉眼竟然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周氏母子也應該要回來了。
她還以為怎麼也得三個月，可聽老太太話裡話外的意思，只怕母子倆已經提前動了身。
想來也是，到底是靖王的長子，有人代勞風聲也過去了，提前回來並不難辦。
只是好不容易謀劃一場，秦初雪有些替沈懷瑾不值，抬眼去看他。
沈懷瑾倒似乎並不在意，抿了一口熱茶才道：“鬧就鬧唄，也沒指望過能安安生生地和他們共處。”
“奶奶既丟擲了賬簿，恐怕比孫兒想得更多，孫兒就仰仗奶奶護著了！”他笑著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瞪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我能想什麼，手心手背的不都是肉，怎麼我就要偏心護著你？我都這把老骨頭了，可折騰不動了。”
“再說了，你當週氏把持後宅這麼多年，就沒一點手腕？只怕這會兒早就想好了怎麼安撫你那偏心的爹呢！”
老太太說到這個，沈懷瑾收斂了笑意，撇撇嘴有些不爽。
他若是真想對付周氏也不是沒有法子，周氏孃家是個什麼光景他一清二楚，這些年王府的虧空，少說也有她孃家的幾分功勞。
只是此前他並不想把周氏壓得太狠，對他本也造成不了多少麻煩，不過是偶爾出來噁心他一下罷了。
若是真的拔除了，他爹還不知道鬧出其他的什麼么蛾子，要是再續娶才更麻煩。
他手指在茶盞邊沿打轉，不以為然地回道：“還能怎麼應付，一哭二鬧唄，先賣個慘，然後再哭一回，找一堆藉口搪塞過去，她手裡的三板斧，也就那麼回事。”
老太太撲哧笑了起來：“你倒是熟！”
“隨她鬧也行，索性將軍府也修得差不多了，你帶你媳婦過去看看，先收拾出正屋來搬過去，避一避就是了。”
沈懷瑾視線看向秦初雪，眼裡帶著幾分詢問之意。
秦初雪愣了愣，倒是不曾想老太太會給這麼個意見。
不過轉念一想，只怕老太太也是為了自己好，到底周氏是婆婆，雖說賬簿的事情一時半會兒的恐怕騰不出精力來難為自己，但周氏若是硬要擺出婆婆的款來，她怕也是要委屈一些。
見她眼神躲了躲，沈懷瑾正要收回視線，耳朵邊卻傳來了她的聲音。
“雪兒覺得還是一家人團團圓圓地過了中秋再搬吧！”
這話倒是讓老太太和沈懷瑾都有些意外，齊齊把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秦初雪頓覺侷促，卻還是硬著頭皮回望。
老太太伸手拉住她，捂著手爐的手心很是滾燙，覆在她的手背上燙得她心尖一跳。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們知道，只是這般你總要受些委屈。”
秦初雪卻搖搖頭，看向老太太認真地回道：“我知道是奶奶體恤我，護著我，只是畢竟那是我婆婆，我總要和她相處的，躲得了一時難不成還得躲一輩子不成？”
“再說也不過是幾日而已，能有多委屈？天底下在婆婆手底下過活的夫人多了去了，我也不覺得這就一定是委屈的，或許還能從中學到些東西。”
“況且還有您，還有懷瑾護著我，我也不會覺得委屈。”
見沈懷瑾要說什麼，她扭頭對上他的視線，笑著道：“眼看咱們就要搬出去了，能聚在一起一家人這麼齊全的時候可不多，不論怎麼說，能在一個屋簷下相聚總是緣分不是？”
這一番話倒是把沈懷瑾說愣了，瞧她的眼神都透著十分的意外。
老太太倒是歡喜得很，樂呵呵地笑著把人往懷裡摟：“好孩子，你心裡頭能這麼想可真是好！”
“瞧著你有這樣的主見，往後我也不用擔心你操持不了一個將軍府了！”
宮嬤嬤這個時候也適時的捧道：“要不說二少夫人骨子裡流淌的還是名門之後的血呢，這股子大氣就是不一般！”
老太太聽了更高興了，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個勁地點頭：“對對對，咱們雪兒天生天養的貴氣和大氣呢，是怎麼都奪不走，抹不掉的！”
秦初雪被這句話誇得紅了臉，扭捏地低下頭。
沈懷瑾笑眯眯地也不出聲，等老太太樂夠了，又陪著聊了一會兒，這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