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走了這兩個丫鬟,秦初雪將春雨帶到了西次間,早有機靈的丫鬟搬來個繡墩,春雨蹲了蹲身子這才挨著邊沿坐了下去。

秦初雪見她很是侷促的樣子,也沒一開口就問起謝氏,反而打量著她的髮髻問道:“瞧著你年紀不大,倒是梳了婦人的頭,莫非剛出嫁不久?”

春雨瞧著也不過才十八九的模樣,這個年紀嫁人倒也沒什麼問題,只是一般這樣出嫁不久的,大多都要在婆家孝順公婆伺候丈夫,就是主家身邊得力的,一般也不會強留在身邊。

春雨的臉上露出些許尷尬,搖了搖頭道:“奴婢原是大少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後被大少爺收了房,做了大少爺的通房。”

秦初雪一怔,這才恍然,原來如此!

只是秦初雪見春雨的面容只能算周正,身形纖細消瘦,顏色並不算好,加之穿得也樸素,實在想不出她會是個通房。

而且見她提及謝氏時仍舊恭敬,而且因為通房的身份頗為不自在,就知道恐怕做這個通房丫鬟非她所願了。

想到舞蝶,又想到了傳聞那一院子十來二十個的姬妾,秦初雪就明白,只怕母蚊子進了沈懷璋的院子,都保不住自己。

也不知這沈懷璋到底是什麼樣的色中餓鬼,連自己夫人身邊的丫鬟都不放過,也難怪謝氏病成這樣了。

又想到了方才春雨忌憚兩個小丫鬟的眼神,她不免又問道:“你家夫人身邊就沒個能使喚的?怎的還要你親自來送東西?”

通房丫鬟可是要比普通的丫鬟身份稍微高上那麼一些,畢竟也算是爺們的女人,一般而言,這樣跑腿的活肯定是讓旁的丫鬟來的。

誰知春雨搖了搖頭,欲言又止好一會兒,又瞥了一眼窗外,這才猶猶豫豫地說道:“我家夫人在孃家的時候,奶嬤嬤就告老還鄉了,陪嫁的兩個大丫鬟裡,夏荷抬了姨娘,只奴婢伺候我家夫人。剩下的都是王妃撥到院子裡的人,有時候不大能使喚得動。”

聽到這話,秦初雪和崔嬤嬤對視一眼,心裡咯噔了一下。

謝氏的處境要比她想象的還糟糕,身邊竟然只有一個得用的,而院子裡不是姨娘就是周氏的眼線,也難怪日子回過得這般的艱難了。

瞧著春雨的打扮,只怕也是被排擠得不行,否則怎麼連今年新制的冬衣都穿不上身?

要知道,謝氏說出去可是靖王府的大少夫人,沈懷瑾若是不繼承沈葉舟的爵位,最終把爵位給了沈懷璋的話,謝氏好歹也是未來的王妃了。

然而她身邊的通房丫鬟春雨,一身的行頭連自己院子裡三等的丫鬟都不如。

就在秦初雪震驚於謝氏的境況時,春雨忽的站起,然後撲通一下跪了下去,臉色難看地衝秦初雪磕了個頭說道:“二少夫人,奴婢求您一件事,奴婢知道您是菩薩心腸,還請您勸勸我家夫人吧!”

“她如今已經生了死志,您好意請過去給她看病的大夫留下的方子,她轉手就撕了,說是她好不了了,就不必浪費那些藥材了。”

春雨這一跪,實在是把秦初雪嚇了一跳,忙讓崔嬤嬤把人扶起,可春雨跪著卻不肯起身。

說完已經淚如雨下,瞧著實在叫人心酸得很。

“你先別哭了,先起來!”

“你說叫我去勸勸,可她要肯聽才行啊!”

“你是她身邊得力的丫鬟,她都不願意聽你的勸,我的話她又哪裡肯聽?”

春雨聽著秦初雪的話,臉色越發地難看,眼裡一片絕望和茫然。

崔嬤嬤趁機把她扶到了繡墩上坐下,好一會兒她才抹著淚說道:“對不起二少夫人,是奴婢逾矩了!”

“只是......”

見她哽咽著還想解釋,秦初雪擺擺手嘆了口氣道:“我也算是明白了你的為難之處,我也不是不願意過去一趟。”

“只是我從之前到如今,仍舊顧慮重重,你家夫人不與我往來,我不敢登門造訪,你心裡多少應該也有個數,就是怕給你家夫人招禍。”

“況且剛才給你家夫人看病的二孃已經說了,你家夫人病根在心,如果不能自我疏解,自己開悟,神仙也救不了她!”

春雨用力地點點頭,淚流得更急了,怎麼都抹不乾淨。

見她這般,秦初雪嘆了一聲,心裡頭尋思了一下,隨即轉過頭看向崔嬤嬤道:“大少夫人身邊也沒個長輩支應,春雨和那些個小丫頭也不知怎麼開解,不如嬤嬤替我走一趟,先去找二孃把方子再抄一份,然後去宮嬤嬤那兒借點好參送過去,順道開解兩句,只當是我盡一份心意。”

之所以讓崔嬤嬤去,而不是自己親自過去,實在還是替謝氏顧慮。

周氏與秦初雪之間有仇有恨,而謝氏作為在周氏底下討生活的苦命人,若是與自己來往,叫周氏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遭殃。

若是讓崔嬤嬤去找宮嬤嬤,把這邊的情況跟老太太交個底,再以老太太的名義送些藥材過去,周氏即便知道了,也不會把這事兒記在她的頭上,從而難為謝氏。

春雨謝過秦初雪,也沒再說什麼,隨著崔嬤嬤一道出了屋,等另外兩個丫鬟回來,一行人就離開了。

秦初雪在屋裡,從窗戶看她們沒了身影,這才幽幽地嘆了口氣對凝露道:“真是個可憐人,若把我放在她那個位置,恐怕也如她那般,只覺得舉目皆是煉獄,哪裡有什麼生的指望。”

凝露聽到她這話嚇了一跳:“夫人可不敢這麼亂想!”

“您和大少夫人可不一樣,主子爺也不是大少爺,況且您還有小主子呢,就是不為您自個兒,也要為小主子多想想。”

秦初雪失笑,怕她著急忙開口道:“我也就這麼一說,你別激動!”

“不過話說回來,謝氏不是有個女兒嗎,她就不為了那孩子撐一撐?”

凝露聽到秦初雪的話嘆了口氣:“您說的是秀姐兒吧,那是大房如今唯一的嫡女,也是咱們府上的嫡長女。聽說王妃嫌棄是個女兒,不怎麼喜歡秀姐兒,就讓大少夫人自己帶著,只是大少夫人的身子骨不好,秀姐兒才兩歲,便託付給了夏姨娘照顧。”

“夏姨娘?”秦初雪愣了一下,想到了方才春雨提及的那個被抬了姨娘的陪嫁丫鬟,立即明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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