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露以為她是在擔心舞蝶，於是開口安慰道：“嬤嬤別擔心，舞蝶的傷應該沒什麼大礙，瞧她剛才的模樣精神也還好。”
誰知崔嬤嬤搖了搖頭看向她解釋道：“我不是為了舞蝶擔憂，而是為了夫人和主子爺。”
凝露一愣，疑惑地看著崔嬤嬤，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崔嬤嬤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她如今有些六神無主，正好也想問問凝露，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所以她把秦初雪和沈懷瑾因為舞蝶鬧彆扭的事情說了出來：“......其實夫人心很軟的，若是主子爺肯留在偏房，我再時不時跟夫人說偏房冷，相比夫人擔憂主子爺，也就讓主子爺回屋了。”
“只是我沒想到，主子爺似乎也不痛快，扭身就回了衙門，夫人知道了越發地傷心難過，哭了好一會兒，哭累了才歇下的。”
凝露顯然沒料到，這一會兒的工夫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這麼說來，主子爺莫不是惱了夫人？”
“可......主子爺平日那麼疼惜夫人的，怎麼這一回卻是生起了夫人的氣？就因為夫人不讓主子爺進屋嗎？”
崔嬤嬤點點頭：“我估摸著也不知這個吧，爺們都是好面子的，夫人把主子爺關在了門外，這院子裡裡裡外外的丫鬟婆子們可都看著呢！”
“這要是傳出去了，豈不是有個懼內的名頭了，擱在哪個爺們頭上恐怕都不願意吧！”
“另外，恐怕也跟主子爺覺得夫人小題大做有關。”
“舞蝶是夫人身邊的親近丫鬟，夫人待她自不必說，但對於主子爺而已，舞蝶也不過是個下人而已，能為夫人擋下一劫，是舞蝶本該做的，畢竟舞蝶的命是夫人的。”
凝露安靜地聽著，等崔嬤嬤說完，也忍不住嘆氣起來。
“恐怕問題就出在這兒了，夫人覺得舞蝶受傷是件大事，怪主子爺沒有保護好她，可主子爺覺得舞蝶又沒出什麼大事兒，何至於上綱上線的還落了他的面子。”
崔嬤嬤對於凝露的總結點了點頭，隨後便無奈地說道：“這下可如何是好，怎麼才能讓他們倆重歸於好呢？”
一時間，偏房裡陷入了安靜，兩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凝露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也幽幽地嘆了口氣道：“若我是夫人，恐怕也會惱了主子爺的。夫人待咱們寬厚，也把咱們當人，但主子爺平素卻正眼也不瞧咱們，打心眼裡我還是能理解夫人的想法的。”
“不過夫人此前一直備受主子爺的愛重，只怕也沒料到主子爺這一次生了氣，竟掉頭就走了，只怕夫人心裡頭不知有多難過呢！”
崔嬤嬤是沈懷瑾的奶嬤嬤，聽凝露這麼說卻是不認同道：“主子爺是個外冷內熱的，你莫要見主子爺對誰都冷冷清清的，就覺得他不近人情了，其實主子爺才是重情義的那個，只是他的情和義一向都只給他覺得值得的人。”
“你來咱們府上時日不長，不瞭解主子爺也是有的，但這樣的話，往後還是慎重些，切不可在旁人跟前說。”
凝露自然明白，若非眼前的人是崔嬤嬤，凝露也不會如此放肆了，但崔嬤嬤的提醒倒是也讓凝露心裡頭一驚。
出了宮之後，她這還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如今實在太鬆懈了些，竟這等要了命的嚼舌根的話也敢說出口了。
哪怕此刻坐在暖融融的炭盆旁，凝露也驚出了一背脊的冷汗，立即點點頭：“嬤嬤教訓得是！”
崔嬤嬤見她毛冷汗，心知自己說重了些，於是又軟下語氣道：“我也不是教訓你，你和舞蝶兩個人如今是夫人跟前最倚重的，而我這身子骨，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往後的日子還得你多幫襯著夫人。”
“夫人寬厚心善，又是個多思敏感的性子，一顆心都系在了主子爺的身上，如今鬧成這樣，難免又要多想，你明兒記得一定要多勸勸。”
“主子爺也不過是一時在氣頭上，畢竟他是個爺們，平日處理的都是關乎國家，關乎朝堂的大事，能用心對待夫人的事情，足見主子爺情深義重了。他把不把咱們的命當回事兒，又算得了什麼呢？”
“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做奴婢的，多虧了託身在了靖王府，託身在了夫人身邊，給足了咱們的體面，可是這要放在外頭，哪怕是個鄉紳商賈家中，咱們的這一條賤命，恐怕連個阿貓阿狗都不如，似舞蝶這般，死了也頂多給家裡頭填補點銀子，已經算是仁厚了。”
凝露聽了這話，也忍不住苦笑地點點頭：“還是嬤嬤看得明白！”
“我從前在宮裡頭的時候，似我這般的宮女和小公公，恐怕連貴人跟前的鳥兒花兒都不如呢，但凡一丁點兒的行差踏錯，都能打死了事，甚至只要貴人心情不好，咱們這條命也就交代了。”
“倒是如今在夫人跟前久了，竟忘了從前那樣提心吊膽的日子，也得意忘形了起來！”
“哎，要不說夫人好呢，別說舞蝶了，就是我也願意為了夫人赴死，以報答夫人的情誼。”
崔嬤嬤見凝露真心實意地說這話，多少替秦初雪感到高興，但她又衝凝露擺擺手道：“可別了，這樣的事一次就夠了，就你願意，對夫人而言可不好。”
“舞蝶受了傷就能叫夫人哭累過去，若再來一次，還不知道夫人如何地難過痛苦呢！”
“哎，咱們都感念夫人，只是卻也得多顧惜自個兒的身子，免得讓夫人替咱們擔憂，誰都心裡頭不好受。”
這話卻是也說到了凝露的心坎裡頭，忍不住點了點頭。
就在兩人圍著炭盆說話的時候，二門外卻躥出一道黑影，隨後落在了門口朝著緊閉的門內不停的張望。
來的正是墨羽，他擔心舞蝶的傷勢，雖說心裡頭有把握傷勢不重，又及時止了血，可還是放心不下，便忍不住趁著沈懷瑾派他出來辦事的時候竄到了靖王府。
只是二門關著，他若亂闖到時候沈懷瑾定饒不了他，打二十鞭子是逃不開的。
可到底擔心舞蝶的傷勢還是佔了上風，他索性翻了院牆，溜到了榮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