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權勢迷人眼，古往今來多少人都走不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傾朝野這樣的誘惑？
更何況大宣如今的帝王垂垂老矣，而幾個皇子都已經年富力強，各有本領。這個時候若是站對了，往後宗族三代都可以說是高枕無憂了。
況且哪一個讀書人沒有一個站在廟堂之上，揮斥方遒一展所長，在歷史的長河裡，撿起一朵浪花，留下一段佳話的理想？
然而越高的權勢，伴隨著的也是越大的危險，一個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崔大人很有可能，會變成哪個粉身碎骨的人。
“我以為，他說去陪恩師過年倒不是假的，但其目的卻更多的是找周老求救的。”
“周老熟悉陛下脾性，又門生遍佈朝堂，想來訊息也非常的靈通。他等不到我，也不肯坐以待斃，所以去找周老才是他唯一的路。”
沈懷瑾分析清楚了崔大人眼下面臨的困局，隨後又看向秦初雪問道：“你覺得，你說是他，今日究竟有沒有必要登門拜訪咱們？”
“這......”秦初雪被問住了。
似乎崔大人完全沒有必要登門，哪怕是拜託照顧書院，似乎也只要留封書信就好了，那為何還來一趟，不是要急著去找他恩師嗎？
她想了想，沒想明白，抬眸看他，卻見他只是笑著等著，沒有打算立即解答的意思。
秦初雪的倔脾氣也上來了，既然他不肯說，那就自己想出來好了！
她才鼻子裡哼出一聲來，然後繞著炭爐轉悠，一邊轉悠一邊手指閒不住地將一縷青絲放在指尖纏繞。
但她想了又想，還是沒個頭緒，正忍不住想問，掃到了門口探頭往裡看的舞蝶，又有了主意。
既然自己一個人計短，那麼幹脆三個臭皮匠一起想好了。所以她突然藉口回去看看虎兒，一溜煙就出了書房。
見她話都沒說完就跑了，沈懷瑾失笑搖頭，哪裡會不知道她這是去搬救兵了？
原本他正要說自己的想法呢，但見她信任身邊的丫鬟，索性也聽聽她們能商議出個什麼結果來。
本就是無傷大雅的小事而已，倒也不用著急什麼，不過崔大人這邊，他恐怕還得等京都那邊的訊息傳來後，親自去找周老一趟。
當初周老為剛出生的虎兒洗三，也算是給足了他面子，他自然也要回敬一番。
況且周老是個妙人，又熟悉陛下，也是個十分有大智慧的人，聽聽他對眼下朝局的判斷，或許會給他開啟一些思路。
另外，崔院正怎麼說也是周老的門生，若是能拉他一把，沈懷瑾也不會袖手旁觀。他還記得當初蕭婉婷為難秦初雪的時候，崔院正也幫過她的。這份恩情，他也不會忘了。
這邊沈懷瑾還在書房裡思索，另一邊秦初雪已經拉著舞蝶，又喚了凝露來，三個人鑽到了屋裡說起話來。
聽了秦初雪喊她們來的原因，舞蝶和凝露都有些訥訥不語，相互對視一眼後，凝露先開了口。
“夫人，咱們做奴婢的，妄議朝事會不會不太妥當？”
凝露沒想到，沈懷瑾什麼事都跟秦初雪說，就連這種朝中大事也絲毫沒有隱瞞，甚至還討論了起來。
雖然許多達官貴人家的當家主母也會多多少少知道一點爺們的事，但很多時候，這樣的事都僅限於牽扯到了後宅，需要她們知道才會說一些提醒。
大多數的時候，即便是有了封號或者誥命的婦人，都未必能參與到朝堂政事的討論之中，甚至許多人更是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只需操持好家中瑣事即可。
顯然沈懷瑾對待秦初雪的開明，是令兩個丫鬟吃驚的。
不過舞蝶倒是好，她跟在秦初雪的身邊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所以也算是有些心理準備，畢竟之前也有些事情，這夫妻二人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特別是那一次見蕭婉婷，就讓舞蝶大開眼界。
秦初雪倒是沒想到凝露會有這樣的顧慮，她笑著擺擺手道：“無妨，我既叫了你們來一起商議，自然是得了爺首肯的。況且家事國事與天下事，本就有著極大的關聯，更何況爺的身份擺在那裡，雖說還不是世子，但到底是陛下的侄兒，朝中的事情又如何能不清楚一二？”
“我既作為他的身邊人，若是一無所知被人算計利用，牽連了爺豈不是更糟糕？我若知曉，遇到這等無恥小人的算計，自然也會提防一二，不會輕易上當。要知道咱們哪怕是不幫他，但也不能給他添亂對不對？”
她的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加之沈懷瑾既然沒有隱瞞她，凝露和舞蝶也多少明白了他的心意，雖然驚訝，但也樂得她們的主子備受重視。
於是三個人湊頭商議了起來，究竟崔大人為啥還要特地上門一趟，是不是有點此地無銀了？
凝露的格局大一些，她從黨爭發散出來，覺得崔大人這個節骨眼了還來一趟沈府，恐怕不是做給旁人看，自己與沈懷瑾的關係，就是做給沈懷瑾看，如此也才會讓沈懷瑾不那麼輕易地放棄他。
舞蝶則從崔大人此前的表現分析，覺得崔大人或許是察覺到了沈懷瑾已經回了府，就算沒回，託付書院本身就代表著一種信任，也不失為自己留另一條生路。
她們都說得很有道理，也是此前秦初雪沒有想到的，等到兩人開啟了思路後，她也意識到了崔大人其實多多少少是在提醒自己和沈懷瑾，他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是親近的，至少在乞巧宴，當著那麼多官員和武將的面時，他是向著自己的。
哪怕不是裹挾，但也有一點慌不擇路的意味了。
捋清楚了這點，秦初雪嘆了口氣，深感這人與人的關係之複雜，到了關鍵的時候，還是利益至上。
三人討論完，秦初雪也沒著急去找沈懷瑾核實，她也知道他應該需要安靜地為之後的事情思考。所以便帶著虎兒玩耍，直到用晚膳的時候，一家三口揮退了伺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