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的坦誠夫人！”
“其實我也早就料到染香活不了太久，她自以為皇后娘娘是她的免死金牌，行事越來越肆無忌憚，甚至還肖想當上世子側妃，享受榮華富貴，這已經不是痴心妄想，簡直是瘋了。”
“不過瘋也有瘋得好，至少在死之前，她總還暢想著美好的未來，您說對嗎？”
凝露的話讓秦初雪不置可否，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到底染香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她過往的種種不好，也已經隨著她的生命煙消雲散。
秦初雪不想去提及什麼，只能說各有各的命吧！
見她不說話，凝露也似乎沒了繼續說這些的興致，兩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
許久，秦初雪看著她冷靜的面容，以及眸子裡透出的幾分死寂，不由得開口問道：“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凝露偏頭淺淺地笑著回問：“夫人有何見解嗎？”
秦初雪搖搖頭：“人生是你自己的，今後的路也是你自己走出來的，沒有人能為你選擇。只不過，我覺得楊大力或許是個好的，而這裡的生活暫時也是安逸的，或許你有機會留下來，擁有屬於自己的新生活。”
聽了她的話，凝露頓住了腳，怔怔的出神。
秦初雪見狀也沒有打斷她，陪著她站定，等待著她的思索。
好一會兒她的眸子動了動，卻是苦笑了起來：“新生活嗎？我卻不覺得這樣的選擇，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楊大力父母早逝，是姑母將他一手帶大的，所以他十分孝順他的姑母。她的姑母有兩個女兒，卻沒有一個兒子，一直把楊大力當做自己的親兒子，指望著將來他能給她養老送終。甚至因此對她的兩個親生女兒，都不如對楊大力好。”
“本來這些事跟我關係不大，可他對我表現出的特別，讓她姑母很是不滿，而且她的大女兒還跑來找我耀武揚威，說我不知是哪兒鑽出來的野女人，她才是楊大力將來的媳婦。”
說完這些，凝露攤了攤手：“夫人您看，這是新生活嗎？”
“加之我常年在宮中伺候人，我會繡花會畫畫，會寫字會養花，卻唯獨不會下地勞作。”
她將自己已經有些粗糙的手攤在了秦初雪的面前。
“或許我終究是會學會的，可土生土長的她們比我強太多，我又拿什麼去掙？”
“我沒有孃家撐腰，沒有親戚可以走動，甚至沒有一張身份證明，若是有一日色衰而愛馳，我又是什麼樣的下場呢？”
隨後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嗤笑道：“如果非要在鄉野之間，為一個男人，生一堆孩子，操持一生，我為何不能把自己賣給榮華富貴，做富家翁的小妾，生幾個庶子庶女，至少還不用下地幹活，您說對吧？”
秦初雪越聽越沉默。
凝露太清醒了，也太冷靜了。
她似乎看透了這世間的一切一般，把自己的價值稱量得明明白白，也把旁人都一一稱量了一遍。
她不似舞蝶一般身有傲骨，心向自由，也不似瑩雪一般純真，對這世間抱有善意和美好的嚮往。
她彷彿歷經了滄桑，也不相信人心，悲觀又冷眼看著，哪怕是自己遭遇的一切，都彷彿在她的眼裡，變成了一幕幕可笑的戲劇。
秦初雪不知道這樣好不好，卻也讓她感受到了凝露心中隱藏著的絕望。
或許她沒有找到自己活在這世間的理由，也或許曾經有，卻又都破滅了，她彷彿行走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麻木地前行，卻又不知道該走向何方。
秦初雪張了張嘴，還是忍不住勸道：“不能這樣想，或許楊大力會一生好好對你呢？”
“而且有個地方落地生根，總好過飄零不定。再說給人家當妾，受的磋磨恐怕也不會少，而給人做正經娘子，至少日子也能安安穩穩的。”
“況且以你的聰慧，我相信你也一定能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的！”
聽了她的這番話，凝露卻笑笑不說話，垂下了眸子抬腳又緩緩往前走。
秦初雪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幾分，但見她這般，又覺得自己可能說什麼都沒用。
凝露顯然不是一個沒有主意的人，或者說，在她的腦子裡已經形成了一套自己的邏輯，輕易是不會被人左右的。
秦初雪也沒打算真的勸動她什麼，只是也希望她多少能換個角度考慮問題，不要過於悲觀。
又走了一段，凝露輕輕開口，語氣和煦柔軟，倒是像和秦初雪是老朋友一般，帶著幾分戲謔地問道：“夫人若是回了京都，想來要面臨的局面恐怕不太樂觀。”
“我雖然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為何要為難你一個王府妾室，但到底她這麼做了，恐怕您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而我和染香的失蹤，正如我之前所說，會成為皇后娘娘為難你的藉口，夫人打算如何應對？”
秦初雪聽了這番話，很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壓根就沒有想過那麼遠的事情，哪怕是在處置你和染香的時候，也沒有想過那麼長遠。”
“總歸還在渝州，山高皇帝遠的，暫時也不需要去擔心，況且還有我夫君在呢！”
這些顯然都是她心中所想，凝露聽了也沒有懷疑，倒是忍不住輕笑起來：“沒想到夫人心思這麼淺的，倒是之前我還想岔了，以為夫人定然深謀遠慮，所以也想聽聽夫人的高見。”
秦初雪失笑，擺擺手自我調侃道：“哪有什麼高見？要不是身邊有得力的人幫襯，我這會兒恐怕還在京都的小院子裡，安安心心地當個外室，每天吃吃喝喝就行。”
“說起來我還挺懷念那時候的日子，哪有現在這麼辛苦？”
“當個外室也沒什麼不好，你說對不對？”
凝露聽了這話，又見她面上帶了幾分疲倦，多少也有些明悟。
“旁人見您倒是勵志，覺得您了不得，定然是個手段高的。”
“哈哈哈，是嗎？還真是冤枉我了！”
聽了凝露的調侃，秦初雪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