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於老太太而言，秦初雪不過是沈懷瑾的外室而已。
要不是那一次二人談話，沈懷瑾表明了態度，非她不可，那麼老太太或許和他父王一樣，依舊在為他的正妻之位謀算著什麼。
但到底，她肚子裡懷上了他的孩子，老太太必定會保證她能順利生產。
可......
之後呢？
沈懷瑾不曾告訴秦初雪，老太太有慈眉善目的一面，卻也是從宮裡殺出一條血路活下來的。
老太太的手上，也曾沾染過旁人的血。
所以，去自子留母的事，老太太未必幹不出來。
更何況，宮嬤嬤那裡還留有一個隱患，就是秦初雪一直避而不談，死死隱瞞的八字之疑。
除此之外，王府裡還有周氏的存在，甚至還有對自己恨之入骨的沈懷璋。
她留在王府，與其說是並不安全，更可以用群狼環伺來形容。
更何況，不僅僅是府中有危險，府外也同樣如此。
他也曾想過，將她留在定國公府，甚至要好過王府之中。
然而，令他最終打消念頭的，是蕭老爺子！
蕭老爺子自然知曉她的重要，但定國公府卻未必護得住她。
一是永安侯府的蘇薇，雖然退了親事，可從蘇薇的言行中，沈懷瑾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危機。
她似乎已經不是一個心思深沉的閨秀那麼簡單，加之又有譽王為她撐腰，她若要傷害秦初雪，還不知道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
蕭老爺子真的願意明面上得罪譽王，不顧定國公府的一家老小，護她周全？
再有那被周氏和何氏聯手設套，卻將怒火轉到了秦初雪身上的皇后，因為老太太的緣故被敲打了一番。
可高高在上習慣了的皇后，真的會就此善罷甘休？
京都對秦初雪來說，已然是個龍潭虎穴，再三權衡之後，他才決定無論如何帶她一起離開的。
當然這裡頭更有他割捨不下她，也無法接受她孩子出生時，自己不在身邊的原因。
但歸根結底，更重要的還是出於秦初雪的安危考慮。
或許路上會遇到追殺，會遇到伏擊，但至少他有玄羽衛，危機時也調動得了附近的巡兵，更有金牌能暫時號令住，不是譽王黨羽的官員。
從結果上來看，至少到目前為止，他的選擇沒有錯。
路上雖然遇到了很多危險，但最終都化險為夷，她也順利生產，母子平安。
可這些，他如何跟她說？
又該怎麼才能讓她相信自己？
而面對蕭婉婷，他需要從她身上獲取更重要的線索和證據，還無法給她和孩子一個交代。
崔嬤嬤從他不斷變化的表情中，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她不認為主子爺錯了，他對自己的質問，或許只是一種自責。
哪怕因為要保護夫人，崔嬤嬤也成了那個可以被犧牲掉的人。
可她卻並未因此而記恨過他。
“主子爺，夫妻二人生活在一起，哪裡會有完全不拌嘴的？”
“夫人對主子爺，或許有什麼誤會，或許是一時氣上頭，等想明白了，也會理解主子爺的苦心。”
“說句不該說的話，老奴是看著主子爺長大，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有多麼的不容易，老奴比任何人都知道。”
“當年面對王府危機四伏，面對府外的陰謀算計，主子爺但凡行差踏錯一步，必然是萬劫不復。”
“可這麼多年，主子爺非但沒有錯，還比許多出身比您好，條件比您好，受盡寵愛的人做得更好，更優秀。”
“所以，主子爺更應該相信自己，也對夫人更多一些信心和耐心。”
“她不是個糊塗的，也是真心愛重主子爺！”
崔嬤嬤說著說著，眼眶紅了起來。
她強壓下淚意，徐徐地勸了起來。
她一把年紀，墳土都快埋到脖子的人了，還有什麼事情是看不透徹的呢？
如今好不容易守著夫人把小主子平平安安地生了下來，她只盼著這一家子能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已經不指望自己的血親，她把沈懷瑾和秦初雪都看作了自己的孩子。
見兩人鬧彆扭了，自然比誰都急。
分明都是極好的孩子，可不能因為一點誤會而離了心。
沈懷瑾自然也感受到了崔嬤嬤話裡話外的關心。
他也清楚，秦初雪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
但她這一次只怕是真的生氣傷心了。
雖然看她嘴巴上多有嫌棄虎兒，但實則她眼裡心裡滿滿的都是這個孩子。
此前哪怕是在船上遇到了危險，她也不曾埋怨過他。
可這一次，她卻這樣說了出來，或許是跟虎兒有關係。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卻捨不得讓虎兒遇到什麼危險。
可沈懷瑾又何嘗不是？
只是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思來想去，沈懷瑾還是轉身往回走。
見他如此，崔嬤嬤大喜過望，忙跟在後頭，一邊抹掉眼淚，一邊笑。
屋子裡，其實在說出那番話後，秦初雪就後悔了。
說她心裡有多少怨氣，其實說出來了，反而不覺得真的那麼在乎。
只是她唯一無法忍受的，是這一次中毒，險些害了虎兒的性命。
從大船遭遇襲擊，即將面臨死亡的時候，她其實已經看淡了，也有足夠的勇氣，再次面對死亡。
除了割捨不下沈懷瑾外，就是對不起肚子裡的孩子。
如今還有出生了，她更需要擔負起保護他的責任來，所以對於威脅最大的蕭婉婷，她才覺得再難容忍。
可等沈懷瑾出去，她默默地低頭抱著睡著的孩子，她卻又茫然了起來。
沈懷瑾對她的好，對孩子的在乎，她心知肚明。
但凡眼睛不瞎的人，恐怕都能瞧出他那麼的真心。
那麼他將她和孩子置於危險之中，恐怕他比她更緊張，更擔憂。
或許在她不知道地方，他已經在做著萬全的準備了。
秦初雪想到了沈懷瑾的性子，一直以來，似乎一切他都默默地在承受著，將她護得周全。
自己那般說他，豈不是否定了他的苦心，徹底傷透了他的心？
越想，她便越後悔，甚至有些躺不住。
可她如今剛生產完，身子乏力，懷裡又還有個睡得正香的孩子。
她哪裡能出去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