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倒也真有件事......”
“按理你在坐月子，我不該讓你憂思。”
“只是此前該告訴你的，也都說了個清楚，如今再瞞著你，也沒什麼必要。”
“不過你也別胡思亂想，凡事都還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安心地養著身子，橫豎沒人能傷得了你們母子。”
他這麼說得雲山霧罩的，反而讓秦初雪緊張了起來。
沈懷瑾既然決定說出來，也沒再賣關子。
他將昨個晚上她發動是因為被人下了毒的事，先拋了出來。
秦初雪一下子就白了臉色。
“我......我不是自然發動的？”
“我以為是貪嘴多喝了兩碗綠豆水，孩子要著急出來......”
沈懷瑾怕她害怕，立即將她連同孩子一併攬在了懷裡。
“你的確也到了月份，孩子也是足月的。”
“只是這時機，卻是有人尋好了的。”
隨後他便將自己如何被蕭婉婷算計，如何反向算計，如何脫身，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
“眼下即便抓到了那汪氏，恐怕也查不到蕭婉婷的頭上，但這筆賬我卻是記下了的。”
“若非她還有用，我是斷然不會讓她好活！”
哪怕是在沈懷瑾的懷裡，秦初雪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知道蕭婉婷的狠毒，卻不曾想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自己下手。
一想到，自己和孩子，第二次險些遭了她的毒手，秦初雪就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
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去厭惡甚至仇恨一個人。
然而，沈懷瑾需要蕭婉婷活著......
從他的懷裡支起身子，秦初雪不願看他，顫抖著聲音說道。
“我想離開這裡。”
“你還是送我和孩子回京都吧！”
沈懷瑾一愣，在她離開自己懷抱的一瞬間，心彷彿被狠狠剮了一下。
然而，秦初雪的話還沒有完。
“你明知道她要害我們母子倆，你卻還要與她再三週旋。”
“豈不是在，置我們母子倆於危險之中？”
“與其如此，不如送我們走吧，我不管你與她如何算計彼此，但莫要再把孩子牽扯進去了。”
她將虎兒抱得更緊了些，淚流得越發洶湧。
在孩子沒有生下來的時候，她倒還沒有察覺到，待在恭州城有多麼的不妥。
因為有沈懷瑾在，出於對他全然的信任，她以為她可以是非常安全的。
只要待在府中，就不會出問題。
哪怕是，她知道了沈懷瑾需要利用蕭婉婷來辦大事，所以二人會不可避免的走得很近。
她心裡很是吃味，也有著無法言說的擔憂，但還是選擇了相信他。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辦法再說服自己了。
因為，她險些失去孩子！
“雪雪......”
“你誤會了，我沒有......”
然而，當秦初雪抬眸看他。
當他看到她蓄滿了眼淚的眸子裡，帶著失望和難過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真的錯了嗎？
可是他之所以與蕭婉婷周旋，也是為了保全她和孩子。
儘管這一次，是他疏漏了......
他是不是不該將她和孩子帶在身邊？
她或許在老太太的庇佑之下，會更加安全呢？
“你出去。”
“我現在不想見你。”
秦初雪扭過頭，抱著孩子哽咽道。
這是她第一次，將沈懷瑾從自己的身邊驅趕開。
沈懷瑾張了張嘴。
他想解釋，想為自己的疏忽道歉，可是最終，他沒有說出口。
此刻的秦初雪，背對著他，擺出了一副十分抗拒的姿態。
哪怕他說得再多，恐怕也難以傳進她的耳朵裡。
沈懷瑾只得起身，雙手在袖筒中握了握，終是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離開。
外間聽到動靜，又見沈懷瑾鐵青著臉離開的丫鬟婆子們，齊齊噤聲。
崔嬤嬤不知道，二人方才還笑逐顏開，怎麼一轉眼的工夫就吵了起來。
她想追上沈懷瑾，卻又擔心秦初雪，想了想，還是追了出去。
沈懷瑾走出了院子，又在花園裡徘徊了好一會兒，眼神逐漸茫然起來。
好一會兒，他忽的停住了腳，低聲對著空蕩蕩的前方問道。
“我真的錯了嗎？”
自打記事起，他第一次問自己。
從前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他從未如此反問過，問題是不是出自自己。
遇到事，解決掉就行了，不需要在意手段，更沒有必要去追究究竟是誰的責任。
在他看來，所謂的追究和責任，不過是最可笑的而已。
他看重的從來都是處理事情的能力，而不是推諉。
但今天，他卻問自己，他錯了嗎？
“主子爺怎麼了？”
“是不是和夫人之間有什麼誤會了？”
“老奴深知自己僭越，可為夫人和小主子計，老奴斗膽想要知曉一二。”
崔嬤嬤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沈懷瑾悚然一驚，猛地轉身。
他竟然沉浸在了自己的心事中，未曾發現身後有人。
但看到崔嬤嬤後，他又緩緩放鬆了瞬間繃緊的身子。
遲疑了許久，他抬腳往前踱步，卻不知該不該同崔嬤嬤提。
見他有些難以啟齒，崔嬤嬤也沒有催促，而是安靜地跟著。
又過了許久，一主一僕在花園裡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沈懷瑾還是頓住了腳扭頭對崔嬤嬤道。
“我似乎錯了。”
“不該連累她們，將她們置於危險之中。”
崔嬤嬤一愣，腦子一轉，很快就想到了什麼。
“主子爺說的是下毒之事？”
沈懷瑾沒有點頭。
“是......也不是。”
“之前種種，和這一次種種，皆是。”
崔嬤嬤恍然。
回想起自從京都出發，一路而來的坎坷，她也深感心有餘悸。
可是，要真說是因為主子爺帶著夫人和孩子，所以才她們才遭遇危險，似乎也並不妥當。
想了想，崔嬤嬤開了口。
“敢問主子爺，若是將夫人和小主子留在京都，就真的萬無一失，安全無憂了嗎？”
沈懷瑾微微一愣。
隨即搖搖頭。
“自然不是。”
當初之所以說服老太太，沒有將秦初雪留在王府，就是因為擔憂她的安危。
雖說老太太一定會護著秦初雪，可是卻又未必。
因為她的出身不好，其實並不符合老太太對重孫媳婦的要求。
甚至一開始，老太太在得知她的存在時，雖然也高興了一陣，但更多的卻是想著敲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