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雪聽到她這問的，似乎有些耐人尋味。
但於她而言，這位莊姑娘與此前那馬姑娘沒什麼不同，似乎是沈懷瑾的愛慕者。
想來既然知道了他已經娶妻，應該不會再胡亂糾纏。
加之，她不覺得自己的出身有什麼可隱瞞的，於是便也照實說了。
“祖上三代不過是尋常的農戶，好在夫君家中往上數也就兩代經商，也算得門當戶對。”
“若非家中突逢變故，以夫君的才學，考個功名也未可知，奈何......雖說存了些銀子，但到底也不過經營些小買賣，勉強夠一家餬口。”
聽聞秦初雪不過是個農戶之女，莊姑娘撇了一下嘴，眼裡明顯帶了幾分不屑。
另外兩個姑娘卻是有些唏噓，其中一個忍不住追問道。
“哪怕家中有變故，也不至於丟下學業不顧，做起商賈吧？”
“宋公子文采斐然，詩又做得極好，還得了白衫書院的院正首肯，若能參加科考，必然能高中！”
秦初雪將目光落在說話的閨秀身上，見她談及沈懷瑾，那眸子燦若星子，不由得心中酸溜溜的。
雖然對沈懷瑾的魅力有所預估，但這才來了恭州城多久，他竟收穫了一堆迷妹，還是令秦初雪頗為意外。
之餘這姑娘說所的話，卻是真的太想當然了一些。
沈懷瑾之前早就交代過了，他如今的身份是怎麼樣的，如果旁人問起的話她要怎麼配合。
所以秦初雪理所當然地嘆了口氣，用一種頗為無奈的語氣說道。
“我如何不知夫君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志向高遠。”
“宋家略有薄財，供他讀書，他也十分的上進，已經考中了秀才，預備來年的春闈展露一番。”
“可誰知道他父親與兄弟雙雙遭遇天災就這麼沒了，母親聽聞一下就病倒，很快撒手人寰。”
“按照禮制，雙親故亡，他須得扶靈回鄉守孝六年，哪裡還有機會再參加科舉？”
這話一出，三個姑娘才齊齊臉色難看，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宋公子那般的人物，如今卻落得一個小小商賈的地步。
“沒想到，宋公子的命運竟如此坎坷！”
“如此一來，他豈不是要蹉跎六年？”
方才問話的姑娘很少替沈懷瑾難過，莊姑娘聽了這些話，眉頭卻皺得更緊了些。
“不是說今上下過旨意，對那些才華極好，學問極佳的學子，都有一定的豁免，其中就包括這種守孝禮。”
秦初雪哪裡知道還有這種說法，一時也不知所以，一臉茫然地搖頭。
“我不過一介婦孺，如果有這樣的事兒，夫君知道的話，必然會全力周旋一二。”
“但他既然並未如此，想來也是其中有什麼蹊蹺。”
瞧她一問三不知的樣子，莊姑娘看她的眼神越發的鄙夷起來。
“哼，夫人好歹也是宋公子的枕邊之人，怎麼這種關乎他前程的事，卻是半點都不關心？”
“若因此耽擱了他的學業，導致他的才華得不到施展，不說咱們大宣少了一位好官，便是天下也少了多少華美的詩篇！”
秦初雪聽到這番職責，整個人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向莊姑娘。
見她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看自己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千古罪人的時候，秦初雪頭皮都麻了。
她不明白，這姑娘的腦回路怎麼這麼奇特！
壓根就是沈懷瑾瞎編的身份，卻叫這莊姑娘上綱上線了。
不說以他真實的身份，壓根就不需要考什麼科舉，也照樣能為大宣貢獻自己的力量。
就說即便他這身份是真的，怎麼就因為一個科舉考不了，自己就要背鍋了？
大不了六年之後再考，而且還不一定能高中，即便高中了，也不一定是前三甲。
哪怕是個前三甲了，也得入了翰林院熬資歷，怎麼著也得五六年，四五十歲出來做官的人也大有人在。
翰林院裡如今還熬著多少個狀元榜眼探花郎呢，他們不也都是真材實料考進去的？
誰年輕的時候還沒有驚才絕豔過？
秦初雪倒不是覺得沈懷瑾不如他們，或者哪兒不好。
但她一向是一個比較務實的人，實在理解不了，沈懷瑾在她們這幾個姑娘眼裡，究竟又多了不得了。
莊姑娘似乎以為自己徹底鎮住了她，面上帶了幾分得意。
“夫人，你不覺得你自己有些配不上宋公子嗎？”
“若我是你，定然會反思自己，從而十分地自責。”
“宋公子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他如今已經得到了姜大人和院正大人的賞識，若是他們能聯名舉薦宋公子，宋公子便可得到豁免守孝三年的機會，然後參加來年的春闈。”
“一旦一舉高中，被陛下所賞識，你覺得以你一個鄉下村婦的出身，如何配得上做他的正妻？”
秦初雪又驚了。
京都的閨秀們含蓄矜持，素來是不敢輕易將婚嫁之事放在嘴邊的，免得被人指恨嫁，或是失了女子的顏面。
可是這莊姑娘卻對她這個沈懷瑾的夫人，左一個不配右一個不配的，儼然是在指責她了。
她想幹嘛？
秦初雪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張口問道。
“那麼依莊姑娘所言，什麼樣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夫君？”
“當然是......”
莊姑娘剛要脫口而出，但很快又及時剎車。
秦初雪瞧著她將“我”字嚥了回去，已然是明瞭了許多。
於是，秦初雪忍不住用一種揶揄的眼神看著她。
其他兩個姑娘大約還沒反應過來，都還豎著耳朵，目不轉睛地盯著莊姑娘，等待她說出來。
莊姑娘只感覺自己被架在半空，囁嚅了好一會兒才圓了過來。
“當然是書香門第，門當戶對，家中長輩在朝中，能與宋公子共同進退的大家閨秀！”
那兩個姑娘一聽，立即附和地點點頭，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隨即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還露出了一臉嬌羞的表情。
秦初雪卻是忍不住搖頭失笑。
莊姑娘見她居然還笑得出來，眼神變得很是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