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窈娘與盧照安對視一眼,還是顧窈娘起身,將他們在紙張、墨錠、用筆、印鑑上所廢的心思,一五一十地向慶王稟明瞭。

張悟山聽得如此周密的部署,不由喃喃感慨:“妙哉!妙哉!”

卻被倉部主事瞪了一眼,方才意識到自已的失態。張悟山連忙縮回了自已的位置,眼觀鼻、鼻觀心,繼續做起了鵪鶉。

顧窈娘餘光裡注意到了這一系列動作,不由暗暗發笑。

“如此說來,如今沒有別家,能做出你們顧家的珍珠宣?”

慶王開口問道。

顧窈娘朗聲回道:“珍珠宣乃是顧家的看門絕學,旁人自是造不出來的。”

她眉眼上揚,顯出了少見的自得模樣。

慶王撫掌,未向顧窈娘問詢,直接對戶部眾人言道:“顧家應將造紙之法呈交戶部,官造商票仍用珍珠宣,如此豈不甚好?”

一言所出,堂內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顧窈孃的笑容瞬間僵硬,彷彿被凍結在臉上,戶部眾人面面相覷,眼神中透露出怪異的神色。每行商號都有自家視為機密、絕不外傳的獨門妙法,這是他們在繁榮商海中立足的根本。

顧窈娘之前已經婉轉地表明,這是顧家的絕密之法,珍珠宣唯有顧家一家。

這般不傳之秘,顧家若輕易奉上,豈不是自斷財路、強人所難?不知慶王殿下是真不知秘方珍貴,還是故意刁難顧家?

一時間,眾人眼神已暗自來回交流了好些來回。

慶王見無人敢答話,似是渾然不知,朝顧窈娘笑得和顏悅色:“顧娘子以為如何?”

顧窈娘一時有些驚亂,面對慶王這般近乎明搶的要求,尚有些無法回神。可慶王如今代表的是朝廷,既然開了口,顧家便是不願,卻也不敢斷然拒絕。

周圍多是看好戲的神色,方才開口的張悟山卻有些欲言又止,再次想要越眾而出,卻被他的上峰狠狠瞪了一眼,壓了回去。

盧照安心有不忍,正欲替顧窈娘解圍,顧窈娘卻已自行開口。

她面容上仍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沉穩應道:“若有需要,顧家的珍珠宣定當奉上。衙署需要多少,儘可開口,我回家與二叔商議過後,必會盡快趕工,將需要的珍珠宣悉數趕製出來。”

盧照安暗自感嘆顧窈娘反應靈敏,言辭之間,便將慶王所要求的獻上珍珠宣技法,轉化為獻上珍珠宣。言語還如此恭順。倒無愧於平日裡與他討價還價的模樣。

慶王似笑非笑瞧著顧窈娘,顧窈娘在心底暗暗罵了一句大不敬之語,才稍稍出了口氣。

見顧窈娘面上著實誠懇真摯,慶王也沒有再多糾纏。倒是戶部旁的一些小官吏,為了討好慶王,在慶王面前露臉,頗說了些酸話。

-

顧行之暗自思忖,一時並未說話。

此時顧窈娘已過了最初的憤憤階段,並不急躁。她已將今日發生之事說明,此時見顧行之自有思量,便抓起油紙包,坐於几案旁的搖椅上,顯得甚是悠然。

搖椅寬闊,鋪著厚厚的熊皮,雖柔軟,在這春末夏初之際,卻有些悶熱。

顧窈娘挪了挪腿,換了個方向,繼續慵懶地靠著,盡力讓自已更涼爽些,卻又捨不得從搖椅中起身。

只聽顧行之問了一個與今日之事並無太大關聯的問題:“你與瑞寧公主,現今關係如何?”

顧窈娘將口中的梅香糕艱難嚥下,心中暗誹:“梅香糕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又香又噎人。”

奈何手邊並沒有茶盞,她又歇了一息,讓口中滋潤了些,方才大大咧咧地答道:“挺好的啊。”

顧行之定定看著她,將她看得有些心虛。

“你應當知道,咱們家和盧家不一樣,只是最最尋常的商戶人家。咱們不要摻和進不該摻和的事情之中。有些事情,咱們只需裝作不知就行,顧家不必捲入,也沒有資本捲入。”

顧窈娘抿著唇,沒有出聲。她眼神始終停留在虛空之中某處,沒有轉動。

她不知二叔是知道了什麼,卻隱約猜到,他所說,應當是如今傳得甚囂塵上的儲位之爭。

其實也算不上爭儲位,畢竟如今聖人正春秋鼎盛。

只是聖心明顯更為屬意瑞寧公主,可偏偏女帝自古以來便寥寥可數,朝臣自是更為看好慶王趙泱。

而趙泱自也知道自已身為男兒,有著與生俱來的優勢,這是姐姐瑞寧公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的。

而他,也在努力爭著聖心的偏轉,想要他的父親看到他作為繼承人的可靠和才華。

顧行之沒有得到她的回應,遂提高了聲量:“你可明白?”

顧窈娘卻是端正姿態,在搖椅中努力端正了身形,眼神依舊沒有看著顧行之,看著虛空某處,似是出神,又似是凝視。

她道:“二叔,您可記得,姑姑是如何死的?”

顧行之心中猛地一震!眼中閃過慌亂之色。

他定定瞧著眼前的少女,心中惴惴,等著她將餘下的話繼續說下去。

顧窈娘低低道:“從小,姑姑帶我最多。可是不知從何時起,她便認不得我了。我聽阿孃說,她是被心上之人所負,得了失心瘋。

可我三歲上,分明還是姑姑為我啟蒙的。父親在府衙許多事,有時也會問問姑姑的看法。姑姑分明極有才學,可卻因為婚姻之事,便困於後宅。周遭還有流言,說姑姑大齡未嫁,必有暗疾。”

“你姑姑那是嫁不出去嗎?你姑姑那是不想嫁!”

顧行之眼睛有些發紅,氣息急促,憤憤開口。

“我知道。姑姑不願嫁人,可外面流言難聽,所以爹爹才不許姑姑出門。可是不想嫁人和不願嫁人是不一樣的。若是男子,一身才學未得施展,不願婚娶便是胸有大志,而女人,似是一生所圖只為一人。二叔,這不公平。

若是姑姑能生於新政之後,姑姑自有她的廣闊天地。若不願嫁人,也可立女戶。她不會鬱鬱而終的!”

顧窈娘聲音聽起來似是平和,卻顯然有著帶著些許狠意的急切。

她還記得姑姑臨死前的那不甘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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