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窈娘蔫頭耷腦地跟在顧二叔身後進入室內,十分心虛。

大家閨秀離家出走也就算了,還是被二叔從狗洞裡拔出來,然後帶回家的。她只覺面上發燙,不敢看堂內其餘人。

她心中淨是悔意,根本無心聽長輩們的談話。早知如此,她便大大方方從大門走。便是被發現了,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愣神之間,忽聽父親一聲怒吼:“二弟!你怎也跟著胡來!”

顧窈娘方抬頭,只見自家二叔施施然坐在下首,不見愧色,亦不見怒色。父親卻從坐中站起,揹著手在堂內轉著圈,十分焦躁。她懵懵然不知發生何事,為何父親會震驚惱怒。

“大哥,你別急。如今世道不同了,窈娘同我去朔京,只會是好事。”

一旁的顧窈娘卻是傻眼了。她錯過了什麼?她努力從狗洞鑽出去,卻被二叔堵住,不得已又乖乖回家。回家後,二叔卻說,他這趟回青雲縣,是為了帶自己走?

顧先生卻不耐地打斷:“你一走多年,不曾歸家,在外胡鬧,如今還要帶著窈娘?你倒是說說,如今世道如何不同了?”

顧行之轉頭看了一眼窈娘。他倒也沒有因為兄長的態度著惱。

他道:“前些日子,聖人開了新政,女子亦可入官學。大哥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卻見堂中其餘人齊齊一愣。

顧先生夫妻倆面面相覷。

“新政?什麼新政?何時的事?”

顧行之也不由一愣,新政這麼大的事,怎麼家裡人竟是不知?

“便是今春的新政。”他道,“年後第一次朝會後,文書便都發下了。青雲縣沒有收到嗎?”不應該啊!青州州府城裡自己也見到了張榜,按理說,青雲縣也該知道了才對啊!

顧夫人睨著丈夫,青雲縣的文書都要從丈夫手裡過,有或是沒有,他應當清楚。顧先生搜腸刮肚地想著,他依稀記得,前些日子府衙裡確實是收到過一個公文。只是當時府衙事忙,那公文也只是普通的雁方書,自己便也未放在心上。只粗略看了一眼似是提到了女子進學一事,便吩咐了手下小徒弟去告示處讀了了事。莫不是便是新政的文書?

大成朝吏製成熟,公文根據重要程度和緊急程度分為五類,不同種類的公文所刻印章、用紙和文頭都不同。

國朝新政的公文,是為最最重要的文書,名為飛龍函,與旁的公文都不同。每發至一地,便需當地官衙在公示處張榜一月,日日有衙差誦讀,廣而告之,避免有不識字的百姓不知新政。

餘下四種,重要且緊急的文書是朱雀書,重要但不緊急的是重明書,緊急卻不重要的是吉急書,最不受重視的,便是既不緊急也不重要的雁方書。雁方書不必張榜公示,往往只由小差役誦讀一次,便算是公示完成。

國朝新政何其重要之事,為何發到縣衙的公文,卻從飛龍函,變成了最普通的雁方書?

顧家諸人隱隱覺得心中不安,卻也不知到底錯漏在何處。

顧先生將心中疑慮暫時撇在一旁,仍是不同意窈娘跟著顧二去朔京。

“便是新政允了女子入太學又如何?她一個女兒家,終歸是要嫁人的。就該待在家裡,嫁人生子。難不成還自己在外拋頭露面掙前程?”

顧行之苦笑。自己怎麼忘了,自家這個大哥最是古板守舊的,他認為對你好,便只允許你按他的所思所想來行事。

他轉頭對顧夫人道:“聖人允了女子入官學,便是許了女子出門立世。嫂子,如今聖人最寵愛的孩子是個公主,新政未必不是為了提升女子的地位,為公主鋪路。窈娘去朔京,多見見世面,是好事!將來,若她想要入仕,我便一力助她青雲直上;若她想要做學,我便為她尋來當世名師;若她想要嫁人,我便為她尋得朔京城最好的郎君!”

說罷,顧行之看向顧窈娘。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因著他說了嫁人之事,雙頰飛上了酡紅。

“二叔,我真的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可以進學,可以做官,那是不是,也可以憑自己就做上有錢人?不用依附於誰,不用日日覷著誰的臉色過日子。

顧行之點點頭。他便知道,窈娘是個有成算的。大哥雖是為了兒女安穩,可拘著孩子在家中待嫁,根本不適合窈娘。

顧窈孃的性子與大哥大嫂都不甚像,更像顧慧娘多些。不是閨閣中待人摧折的嬌花,從前是沒有辦法,只能隨波生長。可如今有了沃土可供她滋養成長,又怎能將她仍舊拘於溫房之中?

顧先生見妻子和女兒都被顧行之的話吸引,女兒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走的模樣,冷冷哼了一聲。

他道:“我不同意。顧窈娘,你跟你二叔走了,往後便別回來了!”

見妻子瞪他,他氣勢頓時落下。顧窈娘因為他說的話忐忑不已,覺得心中又酸又澀,卻著實不願從此留在家中。

顧行之不忍見窈娘作難,便開口:“今日你們也看到了,便是我不帶她走,小丫頭自己也會跑出去,到時候大哥大嫂豈不是更擔心?不如將孩子交給我,孩子有著落、有我照看,你們也放心。”

他湊近顧先生,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道:“朔京才俊遍地,何愁不能為窈娘尋上一門更好的親事?留在青雲縣,難不成你希望窈娘委屈著,嫁與一個連秦家小子都不如的少年郎?”

顧先生聞言,面上有些鬆動。卻又拉不下臉,只氣呼呼扭身不看。

顧窈娘又氣又急,生怕顧先生當真不讓自己回家,急急叫了聲爹,上前想要與父親說話。卻見顧先生嘴角抽動,眼中也似有盈盈閃動。

她愣在當場,不知是否應當上前。該傷心的不該是自己嗎?

顧行之卻是瞭解。從小到大,作為家中長子,顧先生向來說一不二,嘴硬倔強。可顧家人生來就沒有一個是眼眶子裝得住淚的。每每心軟時,自家大哥便會裝作生氣,扭頭到一邊。

他示意顧窈娘出去,自己留下,與兄嫂又是一番保證。

有顧行之照應,顧先生夫婦自是放心許多,卻也是千般囑託,顧行之自都一一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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