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窈娘見母親如坐針氈,難以啟齒的模樣,坐到了顧夫人對面椅上。也不出聲催促,只看著顧夫人,雙眼澄澈。

顧夫人只被看得心中發慌,她本想待得丈夫下值回家,與他言明此事。可也知道自己今日焦躁不安已被窈娘看在眼裡,事已至此,瞞是瞞不住的。可她實是不知該如何措辭開口,只想等丈夫回來先商議再說。

她端詳著眼前的窈娘,伸手愛憐地撥了撥女孩額際的碎髮,聲音悠長而溫柔:“我的窈娘啊,你往後可如何是好啊……”嘆息中夾傷痛,其中茫茫然,不知是在問自己,抑或只是無謂的嘆息。

顧窈娘輕握住母親的手,她已明瞭母親此番異常必是為了自己,只到底是何事,卻是不知。

“娘,發生了何事?”她眼神柔軟儒慕,卻也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想知道。”

顧夫人鬆開手,端正姿態坐回椅中,雙手糾纏在一起,握得發白。她看著門外四方的庭院,天空萬里無雲,可坐在堂中,卻只能穿過並不朗闊的院子、越過圍牆,看到所剩無幾的一線天光。

她勉力朝顧窈娘笑了笑,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今日有嬸子說起秦毓秀,與謝家小姐如何郎才女貌,說他金榜題名、洞房花燭、雙喜臨門。聽了不舒服。”

顧窈娘心中瞭然。閒說八卦是坊間遊宴時的必備環節,尤其是狀元郎、聖上賜婚等事,原本離青雲縣的婦人們似是不可及,驟然卻發生在了身邊。眾人便如同嗅見腥味的貓兒,樂此不疲咀嚼著這談資。

怕是不止說了秦毓秀吧。

“娘,可是嬸子們還提到我了?”

顧夫人愣了一下:“是有人提到你,問我你們從前是不是訂過親。”

她頓住,似是斟酌著措辭,說道:“我都照咱們說好的,與她們說過了。”她拍了拍顧窈娘細弱的手腕,“放心吧窈窈,沒事了。”

顧窈娘瞭然,如此說來,是不會高興。心中卻始終是有些疑慮,總覺得有什麼事自己並不知曉。

晚間,用飯過後,顧夫人便說有事,早早打發了顧窈娘回房。

顧窈娘卻是不願回,被顧先生一瞪眼趕走了。出了堂屋門,顧窈娘卻是示意碧桃跟在身後,悄悄聽起了牆角。她心裡有著預感,爹孃接下來說的事,多半就是白日裡真正讓顧夫人含怒回家之事。

顧夫人見顧窈娘被自己支走,便竹筒倒豆子般將今日發生之事講了出來,她本不是藏得住話的人,卻在盛怒之下僅憑著對顧窈孃的疼惜,生生從白日忍到了晚間,早已是極限。

原來今日那主家往日裡同顧夫人算是交好,此次也事先說明了不會請秦大娘。

可此次小宴本就沒那麼多規矩,邀的客人一個帶一個,其中便有一個客人邀了秦大娘同去。

秦大娘人逢喜事,正是得意之時。再加上性子本就張揚,又素來不會忌諱,席間便多次高聲提到秦毓秀,周遭賓客自也是一番奉承。只聽得顧夫人厭煩。

這也便罷了。

偏生有婦人不明就裡,只依稀記得往日裡曾聽聞秦毓秀與鄰居顧家小娘子定了親,如今卻是另得佳緣,不由心生好奇,便問了出來。

顧夫人與秦大娘自是齊齊否認,按照此前的約定,只道是誤會,兩家人不過日常走動,旁的便緘口不言。夫人們見無甚說道的,便也歇了八卦心思。

可偏主家見氣氛凝滯,有心活絡氣氛,便溫了家中的桃花釀請諸位娘子品鑑。雖已春暮,偶爾風起,身上也會涼上一陣。這時分,溫好的酒中還細細加了蜜絲,甜暖怡人,便十分得娘子們喜歡。

誰料桃花酒雖時甜津津的,也不甚辛辣,後勁卻大。今日所來諸家又並無甚顯貴之家,平日家中酒漿多是郎君飲用,婦人們尋常哪有機會飲酒?不知深淺又不勝酒力,酒意上頭,說話也就失了分寸,這便出了事。

先是一位夫人言之鑿鑿,說顧家與秦家此前確實定了親,便引來周遭婦人附和。

接著話題便繞到了窈娘身上。

有人說,“顧家小娘子真可憐,如今也不小了,卻被退了親,便如同被休棄,往後怕是嫁不出去了。”

有人附和:“可不是嘛!訂婚這麼久多年,指不定兩人發生了什麼,秦狀元才會看不上顧家小娘子,這才退婚的。如今怕也算不清白小娘子了。”

有人說,“今時不同往日,秦毓秀如今金榜題名,可顧家卻依舊不過窮縣小吏,顧家小娘子尋常操持家事拋頭露面的,秦家看不上顧家,退了這婚事,也是理所當然。”

有人說,“若秦家與顧家當真訂過親,如今女兒被拋棄了,顧家卻還幫著遮掩,莫不是顧家小娘子有什麼不妥?”

有人說,“前幾日看見顧家小娘子日日到秦家門口哭鬧,卻被秦家趕了出來。”

卻又有人反駁:“顧家小娘子明明日日垂淚、以淚洗面、水米不進,不曾踏出房門一步,已是傷心欲絕活不下去了。”

字字句句都是對顧窈孃的揣度與中傷,卻半點沒提秦毓秀如何。顧夫人只氣得眼冒金星。

“如此說來,那秦狀元難道就沒錯嗎?”

在場的婦人皆是訥訥。好像是有錯,可是又有什麼錯呢?秦毓秀是聖人欽點的狀元,那便是讀書人的楷模、旁人該學習的榜樣。

狀元郎能有什麼錯呢?

至於顧窈娘,不過是命不好罷了。偏生想與與她配不上的人扯上關係。

自古以來,女子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女子,大多命都是不好的。

秦大娘見顧夫人似是想要與眾人理論,難得聰明一回,知道這一開口,便如同贊同了眾人所說“秦家顧家曾定親”的事。

秦大娘慌忙拉住顧夫人,卻被顧夫人甩了開,加之本就飲了不少桃花釀,好不容易中用一回的腦子便又糊塗了。

她惱顧夫人不給面子,又念著兒子囑咐的話——“一定要瞞住曾與顧窈娘訂婚的事”,可如今在場的姐妹似乎都已認定兩家曾訂過親,便想出了一個自認為聰明絕頂的說辭。

“我兒毓秀和顧家小娘子是斷然沒有過婚約的。”她拿腔拿調地想著接下來的措辭,“我兒高中,又得了聖上賜婚,自然是有人眼紅這潑天的富貴,想盡辦法和我兒攀上關係。有不知所謂的人,故意想要攀扯上什麼婚事,也是有的。”

她自認為說得圓滿,用詞也十分文氣,既否定了自家與秦家曾有婚約,還諷刺了旁人心懷不軌,心中不由極為滿意。

方想拉著顧夫人一同澄清一下,顧夫人卻已是氣得雙手顫抖——秦大娘這話,不就是暗示是自家想要攀上秦毓秀,在外散佈訂親的謠言嗎?

顧夫人氣得顧不上官夫人的體面,手指著秦大娘連聲道了幾個好。

“好好好,牛滿香!你好得很!你們秦家不想承認婚事,行,我們顧家沒說什麼!聖上賜婚,自然是天大的喜事,違抗不得!可是你萬不該佔了便宜還來汙衊我們家窈娘!當初可是你來我們磨了又磨,才將我們家窈娘求了去的!”

屋裡的顧夫人講到這裡,聲音已是帶了哽咽。

她當時真的是氣極了,原先說好的不承認兩家訂過親混忘了,直接叫著秦大娘的名字,便嚷嚷出來。

顧窈娘便聽得室內傳來茶盞撞擊地面碎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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