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一階段結束
趙府尹以昨日王承恩在順天府搶人為例，細數王承恩種種惡行。
可謂慷慨激昂，正氣凜然。
最後更是以頭搶地，“陛下明鑑，王承恩之惡行，遠超王振劉瑾，與魏閹不相上下。可謂天怒人怨！”
“臣請斬王承恩！”
趙府尹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很滿意，按照以前的經驗，崇禎此刻就應該勃然大怒，斥責王承恩，然後諸位同僚再一起發力，幫助王承恩喜提斬立決。
在崇禎一朝，大臣們透過這個套路已經成功送走了不少同僚，可謂屢試不爽。
但是今天卻出了意外，大殿裡卻出奇的安靜，沒有聽慣了的咆哮聲。
趙府尹悄悄瞄了一眼崇禎，只見對方平靜如水，不由得在心裡驚歎：“不是說好的一點就著嗎？這還是我熟悉的陛下嗎？”
正當趙府尹準備再次進言時，崇禎終於開口說話了，“趙卿所言，是否過於誇大了？”
“呵呵，這時候還護著那個閹人！”趙府尹在心裡暗暗鄙視了崇禎一句，明面上還是大義凜然，“回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屬實。”
趙府尹又偷瞄了一眼崇禎，見其面帶猶豫之色，心裡一喜，“好了，陛下猶豫了，再扇扇風點點火，王承恩就狗命不保了！”
就在這時，其他人也很有默契地出列奏事，無一例外的，所言之事都是細數王承恩的罪行，並且最後都會來上一句，“臣請斬王承恩。”
崇禎看著底下出列的大臣，既有六部的侍郎，又有御史言官，不禁冷笑連連。他扭頭對一旁的王承恩說道：“王承恩，你這次可是犯了眾怒了，你看看，有一半的大臣出來彈劾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謀朝篡位了。”
王承恩則是一臉苦笑，“回皇爺，奴婢一心為皇爺做事，結果砸了某些人的飯碗，這不就開始放狗咬奴婢了。”
“放心，有朕在，這些狗只能狺狺狂吠，傷不到你分毫。”
看著崇禎和王承恩一唱一和，明眼人都看得出，崇禎這是要保王承恩了。
“請陛下親賢臣，遠小人，勿要聽信王承恩的讒言，寵幸奸佞啊！”
大臣們不甘示弱，立刻發動第二個套路：哭諫。這是大明開國以來，傳承了二百餘年的老手藝，效果槓槓的。
看著底下大臣們哭嚎，尤其是那個趙府尹最為賣力，崇禎感覺自己快忍不了了，於是給了王承恩一個眼神。
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匍匐在地，高聲喊道：“啟稟皇爺，奴婢彈劾順天府府尹貪贓枉法，官商勾結，苛虐百姓。”
王承恩話音落下，底下哭喊的大臣瞬間閉上嘴巴，一臉詫異地看向王承恩。
真是風水輪流轉，以前都是聖人子弟彈劾閹人。沒想到今天被這個狗太監彈劾了。
作為當事人的趙府尹尤為尷尬，立馬大聲反駁道：“陛下明鑑，臣兩袖清風一心為民，絕不可能做貪贓枉法之事。”
“王承恩，你聽見了嗎？趙府尹拒不承認，你要是沒有證據，朕可治你欺君之罪。”
“皇爺，奴婢可不是亂說的。”
王承恩看向趙府尹，那眼神彷彿在看一具屍體。
“先說官商勾結吧，奴婢前腳剛把人提走，趙府尹後腳就給糧店東家送信去了。”
王承恩將那封親筆信交到崇禎手裡，雖然已經看過一遍了，但崇禎還是怒火中燒，他把那封信扔向趙府尹，怒道：“看看，還有什麼好說的？”
趙府尹看著那封信，如同掉進冰窟一般，止不住地顫抖，但仍頭鐵反駁，“這是假的，陛下。這是王承恩偽造陷害微臣！”
“呵呵，信是假的，人還有假嗎？”
在請示過崇禎以後，王承恩對著門口來了句“把人帶上來。”
然後兩名大漢將軍押送著一個人來到趙府尹的面前。
“趙大人，這個人你認識嗎？”
趙府尹抬頭一看，心涼了大半，面前之人他再熟悉不過，正是昨日派往範府的心腹。
“啟稟陛下，此人乃是趙大人的心腹，這封信是真是假，他在清楚不過。”
“哦？讓他說說，這封信是不是趙卿所寫的？”
那名心腹哪裡見識過這麼大的場面，早就嚇得兩腿戰戰，在王承恩的眼神逼迫下，趕緊跪了下來，“回……回稟皇上，這信是……是趙大人親手寫的，讓草民親手送到范家。”
這下趙府尹官商勾結的罪名算是確定了。
不過王承恩並沒有就此罷手，繼那名心腹之後，王承恩又帶來了幾個新的證人。
“趙大人，這幾位你還記得嗎？”
趙府尹已經被嚇得魂不守舍，聽見王承恩的話，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不看還好，這一看更是三魂丟了七魄。
來的這幾位也算老熟人了，就是以孫老漢為首的打砸糧店的那幾個。
“皇爺，這幾人當初在糧店買到陳米，卻反被糧店夥計說成栽贓。到了順天府，趙府尹和糧店的人沆瀣一氣，動用大刑逼迫他們承認是栽贓。若不是奴婢及時，恐怕這幾人早就慘死在趙府尹手中了。”
孫老漢幾人早在東廠時，就被告知見了皇上應該怎麼說。
只見他們一個個跪著痛哭流涕，哀聲訴說著那日的情形：奸商的黑心，趙府尹的兇殘，以及王承恩登場時的光芒萬丈……
等幾人說完，大殿內一片寂靜。
崇禎眼神冰冷的看著趙府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趙府尹此刻如同受驚的野兔，抖個不停，連話都不能說利索，“臣……臣有罪！”
“來人，把他給朕拖下去，打入大牢，等候發落！”
看著被大漢將軍架走的趙府尹，大臣們神色各異：有的幸災樂禍，有的面帶同情，更多的則是緊張和害怕。
這些人都是今日和趙府尹一同彈劾王承恩的，也都是收了晉商的好處才這麼做的。
如今趙府尹已經扣上了官商勾結的罪名，那他們會不會也步趙府尹的後塵呢？
正當他們惶恐不安之際，卻聽見崇禎在龍椅上發話了。
“朕沒想到，這幾個商人如此神通廣大，不僅公然販賣陳米，還能指使朝廷大員為他們賣命說話。”
“皇爺，可不僅僅是趙府尹，據奴婢所知，昨天那幾個商人還聯絡了不少官員。”
“哦？可知他們都聯絡了哪些人？”
王承恩從懷裡拿出一份名單，“皇爺，東廠昨日都賣力緊盯，晉商聯絡的官員，一個不少，全在這份名單裡。”
崇禎拿著王承恩上交的名單，一會兒看著名單，一會兒又盯著大殿內的大臣。
那些昨天收了好處的官員，一個個心虛的不行，冷汗直流，總覺得崇禎是在盯著自己。
有幾個心理素質差的，竟然直介面吐白沫，昏了過去。
崇禎對此漠不關心，反而話頭一轉，朝王承恩問道：“有件事朕不明白，這些商人賣著陳米，那新米到哪裡去了？”
“回皇爺，據奴婢所知，新米被他們秘密送到遼東，賣給建虜了。”
“這些人好大的膽子！”崇禎怒拍了一下龍椅，“可有真憑實據？”
“奴婢有范家家主範永斗的親筆信，信中就提到了此事。”
“將這段念出來，讓諸位大臣也聽聽。”
“奴婢遵命。”
王承恩將信中範永鬥讓人準備糧食鐵器，賣給皇太極的內容唸了一遍，當然具體的時間他故意沒有說出來。
“哼！沒想到他們還私通建虜，背主求榮，該殺！至於和他們勾結的朝廷命官，更是罪不容誅！”
崇禎終於和往常一樣發了脾氣，只不過這次倒黴的是趙府尹，喜提夷三族大禮包。
同時崇禎命令王承恩，將八家晉商在京城的所有人員，一個不少，全部抓捕。
命令下達完後，崇禎對大臣們問道：
“諸卿對此可有異議？”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崇禎在發問時，將手上的人名單晃了幾下。
底下的大臣們對此心知肚明：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無非就是為了抓那幾個商人嗎？陛下也真是的，跟王承恩一唱一和，快把咱們嚇死了。算了，看在九族的面上，這次就不搗亂，支援一回吧。
“陛下聖明！”
有人帶頭，群臣一致響應，高呼聖明。尤其是收了好處的那些人，喊的更加賣力。
於是乎，王承恩帶頭，東廠全體出動。因為提前撒下了網子，這次抓捕行動特別順利。不僅全員抓獲，還抄得了一百多萬兩銀子。
崇禎這次罕見的淡定，他知道京城這點只不過是小菜，大頭還是在張家口堡。
散朝之後，崇禎朝宣府方向望去，喃喃道：“不知周遇吉他們，現在到哪裡了？”
崇禎並不知道，此時他心心念唸的周遇吉，現在才剛剛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