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六月二十三日。

起初,京城的人們,尤其是糧商,都以為這是一個普通的日子。

早上糧店的夥計們開啟門時,只見外面早就排了一條條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

夥計們並不感到驚訝,連日以來,這種場景幾乎每天都能見到。

如今的大明天災不斷,戰火連連。糧食越發緊缺,而價格更是如同孫猴子一樣,一天翻一個跟頭。

為了能少花錢而又多買糧,京城的老百姓們都早早地到糧店排隊等著。

而孫老漢就是排隊大軍中的一個。

並且他還佔據了比較靠前的位置。

人們都說他的運氣好,但他卻不認同,而是說道:“你們見過子時的京城嗎?”

這次孫老漢帶了足足一兩銀子,這是他辛苦大半年的血汗錢。他在排隊時就對這些錢有了安排,其中八錢買一斗糧,剩下的兩錢銀子,再買些菜,至於酒嘛,實在沒有富裕錢了。

“唉,八兩銀子一石,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苦熬了大半夜,終於天明瞭。

糧店開啟門,只見夥計們才出一張長桌上面堆滿了一袋袋糧。兩邊各戳了一個牌子,一個寫著:一袋一斗;而另一個則寫的:十兩一石。

牌子一出,排隊的人們無不怨聲載道。

孫老漢更是暴怒,他走上前去,衝著糧店夥計,大聲質問:“昨天還是八兩一石,怎麼今天又漲了?”

糧店夥計一個個鼻孔朝天,不拿正眼看孫老漢,“昨天掌櫃的通知的,我還告訴你,別嫌貴,明天沒準還得漲。”

“那也不能這麼貴啊,十兩一石,你這大米是金子做噠?”

夥計不屑地哼了一聲,“你也不看看現在,兵荒馬亂的,哪還有糧?你嫌貴我還嫌貴呢!”

孫老漢拿他們沒有辦法,只好壓住火氣,乖乖交錢,“給我來一袋。”

夥計隨便拿了一袋,孫老漢掂了掂,分量差不多。但他還是不放心,“你這米怎麼樣?保新嗎?”

夥計白了孫老漢一眼,“我這開糧店的,能賣給你陳米嗎?拿了趕緊滾蛋!”

孫老漢強忍怒火,拿著那袋米就往回走。回家之後開啟一看,居然是陳米!

這實在是不能忍了!

孫老漢怒氣衝衝地返回糧店,將那袋陳米扔在長桌上,衝著夥計大聲喝道:“你們這些黑心奸商,胡亂漲價不說,還賣給人陳米!”

見孫老漢來者不善,夥計們也不客氣,將孫老漢圍了起來,“我說,你是過來找茬的吧,拿袋陳米過來栽贓陷害!”

沒想到會被倒打一耙,孫老漢漲紅了臉,急忙反駁道:“我就是從你們這裡買的!”

“呵呵,你說是就是嗎?這袋子上寫著我們糧店的名字嗎?”

“我……我……”

孫老漢平日裡木訥老實,哪有店鋪夥計這般能言善辯,只見對方三言兩語,自己反倒成了栽贓的潑皮,但又不知怎麼辯駁,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哼哼,說不出來了吧,你這種人就該送進官府!”

話音剛落,幾個夥計就過來,架起孫老漢,往官府方向走去。

眼見自己要被送官,孫老漢又急又怕,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幾番掙扎,居然擺脫了店鋪夥計的束縛,見有人堵截,更是三拳兩腳將其打翻。

“打人啦——打人啦——”

孫老漢此刻猶如戰神附體,不管店鋪夥計如何圍堵以及大喊,徑直來到長桌。

他隨便拿來一袋,開啟一看,不出所料也是陳米。

“父老鄉親們快來看,這黑心的商家,拿著陳米來坑騙咱們!”

孫老漢將袋中的陳米對著人群展示,一袋之後又開啟一袋,果不其然,又是陳米,同樣展現給眾人。

總共開啟了十袋,其中新米只有三袋,其他的都是不同程度發黴的陳米!

“鄉親們看看吧,這就是咱們花一兩銀子買的米!”

排隊的眾人看過之後,也是出離了憤怒,議論紛紛:

“都發黴成這樣了,還能吃嗎!”

“無恥奸商,不怕遭報應嗎?”

“就這樣還賣咱們一兩銀子,真黑呀!”

“這種店鋪還留著幹什麼?砸了它!”

有人帶頭,眾人一哄而上,衝進店鋪裡,開始了各種打砸搶。店鋪夥計哪見識過這種場面,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不久以後,店鋪外面傳來一陣跑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大喝,“你們這群刁民,都給老子停手!”

店裡的人們問聲停了下來,好奇的往店外望去,原來是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過來了。

京城裡官員,三品以上不少,四品以下遍地。相比較而言,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連個芝麻綠豆都算不上。然而在普通老百姓眼裡,卻也是官老爺。

眼見的兵丁們包圍了,店裡的眾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戰戰兢兢,老老實實得待在原地,一聲不吭。

這時糧店掌櫃也終於現身,“軍爺,這群刁民砸我店鋪,毀我生意,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說著便走到兵丁長官的身邊,偷偷的給了一個小錢袋。後者顛了顛,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動聲色的將錢袋收入囊中。

“掌櫃的放心,有我大明的律法在,是不會讓誠實經營的商戶吃虧的。”

在店鋪夥計的指點下,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將孫老漢以及帶頭鬧事的幾個人,全部抓了起來,並押送去了順天府衙門。

此時街上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有的一看店鋪名字,不禁惋惜道:“這幾個人此去,恐怕凶多吉少了。”

旁邊的人不解,“老哥是不是看出了什麼門道?細說。”

“你們可知這是誰家的糧店?”

見其他人搖頭,這人便解釋道:“這是山西范家開的,有名的晉商。京城裡許多高官都收到過他家的好處。”

解釋到此結束,眾人卻都悟了,也跟著嘆息道:“官商勾結,受苦的還是咱們老百姓啊!”

而順天府的趙趙府尹,也收到了范家的訊息。

范家要求趙府尹給這些人予以重罰,用來殺雞儆猴,不要讓那些普通老百姓產生可以挑戰范家的錯覺。

趙府尹對此自然是照辦的,畢竟收了范家的好處,而且他要求進步,少不了要藉助范家手裡的人脈。

於是當孫老漢等人被押送過來時,還不容他們喊冤,趙府尹先讓衙差打他們十幾二十棍,這叫殺威棒。

一頓打後,大部分人老實了不少,但仍有不服喊冤的,就比如孫老漢。

“大人,我們冤枉啊,是他們賣給我們陳米,還不承認,我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

趙府尹聽後大怒,“大膽刁民,到了府衙還敢狡辯!你說他們賣陳米?有證據嗎!”

孫老漢老實回答道,“大人,就在他們店裡,我們開啟之後,十袋裡面有八袋都是陳米,大傢伙都看見了!”

趙府尹聽後冷笑,“你們其他人說說,看見的是陳米嗎?”

底下的人除了孫老漢外,都跪著低著頭,一聲不吭。即便有幾個想說話的,一抬頭看見旁邊衙差殺氣騰騰的模樣,也將話嚥進了肚子裡。

孫老漢見其他人不說話,急得不行,扭過頭對眾人喊道:“你們怕什麼啊,倒是說話啊!”

然後他對趙府尹連連磕頭,“大人,小人說的千真萬確,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糧店看一看,就知道小人說的是真的。”

趙府尹將驚堂木重重一拍,嚇得孫老漢一個激靈。

“大膽刁民,都這時候了還死性不改,看來不用重刑不行了。來人,上刑!”

到了這時候,孫老漢也知道趙府尹和糧店已經串通在一起了。他只能無奈喊道:“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趙府尹聽了怒不可遏,“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來人,掌嘴!”

幾個衙差控制住孫老漢,正要施刑時,卻聽見衙門外傳來聲音:“原來堂堂順天府趙府尹就是這麼斷案的,今天真叫人長見識了。”

趙府尹怒道:“是何人在外面口出狂言?”

話音剛落,只見從外面衝進來一批人,頭戴尖帽,身著褐衣,腳著白靴。而人群最後,卻見一人身著蟒袍,緩緩進來。

“你問咱家是何人,咱家這就告訴你。”

這人昂頭望著趙府尹,眼中滿是不屑,“咱家就是司禮監掌印兼東廠督主——王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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