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大嫂劉氏才嘆息一聲。

再抬眼時,少了剛剛的許多糾結,頗為真誠的回了一句。

“六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找時間會與弟妹說說此事的。”

“嗯。”

商霽也看出來大嫂不欲再往下說,自然略坐了坐就離開了。

等他走了之後,那商知平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雪娘看著他臉上一點少年該有的熱忱和開朗都沒有,也是跟著哀嘆,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一夜寂靜,等第二日的朝霞撒在國公府裡頭的花草樹木之上時,彷彿昨兒之事並未發生過一般。

日子還是照舊的過。

但熙棠院卻迎來了一個許久未曾見面之人。

杜景宜的臉上還是塗著那珍珠玉粉,顯得蒼白無力。

但她的動作和神態瞧著卻不似生病的樣子。

尤其是在看到大嫂劉氏進門的時候,杜景宜還特意從床上下來了。

這下子倒是讓大嫂劉氏有些吃驚。

看樣子是在裝病。

“我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看看你,但瞧著似乎也不用了。”

大嫂劉氏說話的時候帶著幾分笑意,看得出來,並沒有和杜景宜有什麼隔閡。

昨夜自家夫君去幹什麼,杜景宜一清二楚,只不過她沒想到今日這大嫂竟然會親自登門罷了。

於是笑著回了一句。

“讓大嫂記掛了,我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

丫鬟櫻桃上了茶,隨後就帶著人出去了。

二人單獨相處,還是頭一回,杜景宜倒不生怯,只是想聽聽她今日來是何目的。

一杯茶下肚,大嫂就開了口。

“雲錦院的事情,我聽說了,六弟的意思是覺得你辦得甚好,可我卻不以為然。”

杜景宜聞言略略有些挑眉,這大嫂倒是會用淡話說重語。

所以杜景宜也還是誠懇的問詢了一句。

“請大嫂賜教。”

“雲錦院一事,說起來還是因為五叔祖父衝動之舉導致的,可這是人的性子所使,你如何能算得準?倘若他沒有動手,那麼僅憑一個五郎得了急症,只怕鬧不到今日這地步的。”

“岷王府一事,也不過是個契機,你假意幫扶了五房,讓三房生了忌憚的心思,可你又如何能知他們會在昨日鬧騰起來?還為此大打出手?”

“所以,此番事情,我覺得是你運氣足夠好,真要論起來,你未必是韋夫人的對手。”

大嫂劉氏一語中的,說出來自己的想法。

在她看來,杜景宜的聰明是有,但這些事情連貫起來仔細一合計,就發現靠得還是運。

所以她也沒慣著,徑直就說了出來。

就是想看看杜景宜會如何應對。

誰知杜景宜聽完之後,倒是不疾不徐,端了手邊的茶杯就輕抿了一口。

隨後輕笑一聲就將這些日子所有的計劃都說了出來。

“我嫁入國公府時,帶了幾個陪嫁鋪子過來,好巧不巧就在賈家鋪子附近,他們家對外一直都說做的是米糧生意,但實則在些不見天光的生意裡頭也摻合了一腳。”

“比方說這段日子外頭煙館裡賣得最火的芙蓉膏,賈家就經手過,那東西只要一經沾染就停不下來,我聽聞五叔祖父對菸酒頗為中意,可三十兩一盒的芙蓉膏對於五房來說,想要輕易拿下卻不容易。”

杜景宜說話的時候,眼神中透著一股篤定的算計。

就好似什麼人亦或者什麼事在她這裡,都逃不出去一般。

“我讓櫻桃在銀子上動了手腳,這不過是其一,以五房這種久貧乍富的心思,如此伸手就來的銀錢自然是要揮霍一番的,再加上煙館裡頭的夥計引一引,誘一誘的,還愁五叔祖父不上鉤嗎?”

“芙蓉膏之所以會讓人上癮,就是在初期使用之時會給人一種吸之神清氣爽,不吸則蟲蟻噬身之感。”

“我算過一下,這幾日上他之前買的那盒芙蓉膏應該也見了底,沒了那東西的滋潤,以五叔祖父的脾氣自然如灌滿了油的桶,稍有一點火星子就能炸開。”

說到這裡的時候,杜景宜面上的表情透著些嘲諷。

“而後我又將岷王府的事情真真假假的散了些出去,以五叔祖父的脾氣聽到了會不上門挑事嗎?三房做賊心虛,暗中想走賈家的門路上位,久等無訊息,自然心急;五房貪念四起,到嘴的鴨子怎麼肯放飛,自然是要去了雲錦院討說法。”

“三房五房看著團結,但心裡防範對方可厲害著呢,一個言語不合就打起來了,這也不算什麼難事吧。”

裡頭自然也少不了杜景宜讓劉詢暗中在雲錦院的花草裡頭摻合些會讓人莫名心焦的粉末。

更是推動了眾人的情緒,自然會大打出手。

但劉詢的事情還算隱秘,杜景宜並不打算透露。

大嫂聽完這些話,原本還有些質疑的態度真是被杜景宜的回應一點點給擊碎了。

面色沉默著,牙齒也咬的緊緊的。

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向了杜景宜,眼中既有不可置信,也有擔心。

“這一步步的,都是你設計的?”

杜景宜莞爾一笑,此刻倒是比清水還要透著些乾淨。

“嫂嫂說笑了不是,賣藥的是煙館,摻股的是賈家,引誘的是小廝,上癮的是五叔祖父,動手的是韋夫人,得急症的是五郎,嚇壞的是五郎媳婦,捆人拖走的是焦嬤嬤,被清理出去的是五房,這裡頭,沒我什麼事兒吧。”

她表現的甚是無辜,可越是這樣,大嫂劉氏越是心驚。

這裡頭摻合最多的怎麼看都是雲錦院和三房五房。

說破大天去,也就只能講杜景宜怕事躲禍裝病罷了。

即便日後五房的人秋後算賬起來,要麼是找韋夫人拼命,要麼是找賈家和三房麻煩。

與東苑可沒什麼瓜葛,說不定還會記著杜景宜對他們曾經幫扶過的一些情義。

即便是他們想借此攀上杜景宜和將軍府,那也得有命從被韋夫人命令圍得死死的莊子裡頭逃出來再說。

這些事情前後這麼一聯絡,大嫂劉氏原本還挺著的脊背,就這麼一點點的散了下去。

直到最後,才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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