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宜轉醒的時候,正是秋雨落的季節。

聽到外頭有些陸陸續續的腳步聲。

似乎在搬挪什麼東西。

緊接著。

就是伺候她的貼身丫鬟櫻桃,刻意壓低了聲音吩咐道。

“少夫人還在午休,你們都輕手輕腳些,仔細擾了她。”

“是。”

回答的聲音有粗有細,看樣子來的人還不少。

櫻桃指揮著外頭的人,將剛送過來的東西歸置明白後。

才輕手輕腳的進了正屋的門。

原本是打算給自家夫人添條薄毯的,不曾想卻驚醒了杜景宜。

只見她倚在靠南邊的坐炕之上。

手肘撐著炕上的那紫檀小几。

面前還放著一本厚厚的賬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記了不少東西。

聽到了動靜。

杜景宜咕噥一聲,就慢慢睜開了眼睛。

見狀,櫻桃上前來就有幾分歉意的說道。

“是不是外頭的人吵到少夫人了?奴婢這就讓她們停下。”

杜景宜擺擺手。

那如蔥段一般纖細白嫩的手臂略晃了晃。

倒是一點都沒生氣。

反而是手臂因為撐著她睡覺,此刻有些痠麻了。

眉頭微蹙的活動了一下手腕。

丫鬟櫻桃見狀就立刻走上前去,給她輕輕的揉捏了一會。

或許是才剛小憩起來。

因此杜景宜的臉上帶了些許坨紅,襯得她面板愈發白潤透嫩。

好似嬌軟可口的蜜桃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親近一口。

圓潤的鹿眼,透著難得的清澈。

但若是仔細看,又藏著些俏皮的狡黠。

明眸皓齒,顧盼神飛。

削肩細腰,青絲如瀑。

一看就是打小就嬌養著的美人,骨子裡透著幾分不諳世事。

只是落在了這國公府的高門大院裡頭,卻養出了一絲愁緒。

外頭的秋雨不大,淅淅瀝瀝的。

甚至連地面都還未曾溼透,因此透著一股悶悶的溫熱。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空。

這已經是杜景宜在國公府裡頭見的第三場秋雨了。

與往年的倒沒多少不同。

只是這秋雨落下後,也意味著這盛夏的日子該結束了。

“無妨,也該醒了。”

說罷,就指了窗外一下,有些好奇的繼續問道。

“外頭怎麼回事?來這麼多人?”

見杜景宜並未怪罪,櫻桃才開口說道。

“是韋夫人派人送了東西過來,說是再有兩天,大將軍就能到家了,所以好些該添置和該撤換的一併要挪動。”

“她倒是會盤算。”

自打策州的捷報傳入隨安城以後,整個國公府裡頭就開始張燈結綵。

如今別說是隨安城的百姓了。

便是整個大興的所有人,都知道國公府裡頭要出一位手掌通天權勢的大將軍了。

與敵國大金鏖戰三年,收復了一十三座邊城。

率四十萬虎賁軍,打得對面七十萬來勢洶洶的金兵屁滾尿流。

最後還接聖旨。

代替當朝皇帝與大金簽訂了“策顏之盟”。

力保邊境百年無戰,百姓共享太平。

如此的戰績,在大興朝可是稱得上前無古人了。

自然,這國公府上下是要大肆慶賀一番的。

按理來說。

作為這位大將軍的“正牌”夫人,此事她來操辦最為合適。

可惜。

自打三年前,這位大將軍連紅蓋頭都沒掀。

就接了軍報匆匆離開之後。

她便成為了這國公府裡頭可有可無的人物。

畢竟沒人知道他這一去,能否平安歸來。

要麼杜景宜是新婚守寡的國公府少夫人。

要麼她便是整個大興朝都羨慕的大將軍夫人。

可惜,這兩樣她什麼都不佔。

只因,能得這麼門不當戶不對的一場親事,全是意外。

杜景宜出自商賈人家,父母和樂,自小嬌養著長大。

家中也只有一個已經出嫁了的胞姐。

原本是打算招入贅的女婿來延續杜家香火的。

可沒想到,媒人陰差陽錯的洩露了她的八字。

就被國公府的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給看中了。

親自登門提親不說,還鬧得整個隨安城都沸沸揚揚的。

他們便是想拒也拒不了。

畢竟這在誰人面前看了不是一場潑天的富貴?

能砸在杜家這門戶裡頭,定是祖墳冒青煙所致。

於是,她就在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眼光之中,紅妝十里的入了國公府的大門。

原以為這是她新人生的開始。

卻沒想到,夢醒的如此快。

隨著國公府這位小公爺的離開,她在家裡頭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

起初還會受到些叔伯嬸孃和妯娌間的刁難。

慢慢的,她們連這刁難的心思都淡了。

於是乎,人人都道東苑的熙棠院是處泥塑木雕之地。

無人問津,自然也成了理所當然。

而她這個做人兒媳的。

除了初一十五的要去雲錦院給國公爺夫婦請安之外。

基本上就與龐大的國公府中人無甚交集了。

連平日裡的闔家家宴上,也不多聊幾句。

杜景宜面色淡淡的,就好似此事與她無關似的。

合起了手邊的賬本以後,便對著丫鬟櫻桃吩咐道。

“挪就挪吧,但是庫房守好了,還有正屋和書房,可不許她們亂動。”

“少夫人放心,竇嬤嬤和蔡媽媽都仔細看著呢,一點都不許她們胡來。”

二人正說話呢,就聽見一輕巧的步伐走了過來。

來人是丫鬟驪珠。

較櫻桃要年幼些,但模樣也是清秀可人的很。

“少夫人,用點梨子水吧,也好潤潤心肺。”

杜景宜接了那青白釉的瓷碗過來。

輕輕攪動,就能看到梨肉的細嫩。

入口溫潤,軟甜適中。

是她平日裡愛吃的。

“丹若這手藝是愈發長進了,我吃著比外頭買來的都要清甜些。”

丫鬟驪珠笑笑,繼而解釋道。

“老爺送來了些香檸,丹若加了一點進去,說是調味正好。”

“難怪啊,爹爹有心了。”

本來還好好的情緒,突然低沉了兩分。

頗有些無奈的抱怨道。

“從前在家中的時候,這時節都跟著父親在外頭跑秋收呢,可比現在自在多了,自打入了這國公府,我出門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無趣的很。”

杜景宜紅潤的小嘴裡吐露著心裡的不快,櫻桃卻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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