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看你那熊樣!”
劉邦仰頭大笑,笑完,彎腰攙扶起盧綰,邊拍打粘在他衣服上的塵土,邊溫和地說:“別在乎別人怎麼說,咱們兄弟那是鐵打的銅鑄的,還是那句話,有我劉邦一口吃的,就餓不死你盧綰和樊噲!”
“陛下,季哥,我,我,嗚嗚。”
盧綰心頭一酸,索性嚎啕大哭起來。
長樂宮外,土丘上。
盧棄望見父親突然跪了下去,心裡不由得一沉:“壞了,看來皇帝大爺識破了我的小把戲,在責怪父王了。”
“不好!”盧義忽然瞪大了眼睛,指著宮牆裡快速移動的一隊軍士:“他們好像是衝我們來的。”
“衝我們,我們又沒幹什麼。”盧生有些不理解。
盧棄說:“我們在這裡待的時間太長了,被人注意到了。”
“世子說的沒錯,我們一直站在這裡暗中偷窺皇帝,別人還以為我們有所圖謀呢。”盧義又解釋了一句。
盧生點點頭,終於明白了:“走吧,趁他們還沒看清我們的長相,早點離開吧。”
“是,小義哥,你保護好先生,咱們走!”盧棄雖然放心不下父親盧綰,卻也擔心惹出更大的麻煩,只好跟著盧義兩人,走下了土丘。
“抓刺客!別讓他們逃走了!”
三人還沒走遠,嘈雜的喊聲就響了起來。
“你和先生先走,我來斷後!”
盧義見形勢危急,把盧生推給盧棄,隨手拔出了寶劍。
長樂宮裡,大殿前的臺階上。
劉邦輕撫著盧綰的後背,幽幽地說:“你和樊噲就是我的兩條手臂,你想想,我捨得缺了哪條嗎?”
“季哥,咱兄弟,咱兄弟,嗚嗚。”
劉邦越安慰,盧綰哭得越兇,到最後劉邦臉色一沉:“好了,你都是當爹的人,怎麼還哭個沒完啊!”
“不哭了,不哭了。”盧綰這才抹著眼淚,止住了哭聲。
“給我看好燕地,那是咱們兄弟的地盤!”
劉邦抓住盧綰的雙臂,盯著他的眼睛囑咐了一句。
“季哥放心,只要有我盧綰在,燕地絕對固若金湯!”
盧綰作勢又要下跪,劉邦擺了擺手,幽幽地說:“去吧,去吧,太上皇的靈柩停放在永壽殿,帶著你的人去弔唁吧,哎,可別再瞎鬧了。”
劉邦說完轉過身,走回了大殿。
盧綰望著他的背影,磕了一個頭,匆匆離去。
沒走多遠,迎面跑來一隊軍士,領頭的認出是燕王盧綰,行了一個禮,提醒說:“燕王殿下,宮裡進了刺客,您行走時可要小心點啊!”
“好好的怎麼會有刺客呢?”盧綰點點頭,軍士們跑開了。
隨後他帶著弔唁的隊伍,在永壽殿按照藩王的喪儀,對太上皇進行了隆重而又真誠的祭奠。
等到走出長樂宮,已經是傍晚時分。
盧綰飢腸轆轆,只想著儘快回家。就在這時,街角忽然有人低聲呼喊:“爹,爹!”
“爹,誰啊?”盧綰尋聲望去,卻看到兒子盧棄和先生盧生。
“別看我們,繼續朝前走!”盧棄又悄聲喊了一句。
盧綰不明所以,只好繼續走。沒走多遠,身邊又傳來了盧棄的聲音,只不過這次聲音是從哭喪隊裡傳出來的。
“這下好了,安全了。”盧棄一臉喜色。
盧生點點頭:“那些軍士也太兇了,追了我們整整一下午。”
“什麼人,竟然敢追你們?”盧綰又驚訝又憤怒。
盧棄笑笑:“已經沒事了,爹,您不用擔心了。”
“我能不擔心嗎,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盧生解釋說:“也沒什麼事情,我們在長樂宮外看,看風景,結果被宮裡的護衛當成刺客了。”
“難怪呢,我就說好端端的怎麼會鬧刺客呢。對了,盧義呢?”
“小義哥估計早回家了吧。”
三人邊走邊說,在百人哭喪隊掩護下,始終沒有一個軍士敢上前盤查。
戌時剛過,除了蛐蛐的鳴叫,長安城寂靜一片。
淮陰侯韓信的府邸亮著一盞昏黃的油燈。
油燈忽明忽暗,隱約映照出一疊竹簡和一張蒼白的臉。
片刻後,嘩啦一聲響,一條袍袖寬大的手臂猛然一掃,把油燈下的竹簡全部掃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韓信對著油燈仰頭大笑,沒笑幾聲屈辱的眼淚又淌了下來。
“嘭嘭嘭!”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清晰的敲門聲。
“誰啊?”年老的家僕招呼了一聲。
“嘭嘭嘭!”門外沒有回答,仍舊敲個不停。
韓信心念一動,整了整衣冠,站起身,快步走到了門邊。
“去吧。”韓信聲音不大,家僕點點頭,佝僂著身子走遠了。
“門外是什麼人?”韓信淡淡地問了一句。
“是我,盧棄。”
“盧棄?”韓信隱隱預感到了什麼,輕聲問:“燕王世子深夜拜訪,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想請教前輩一些事情!”
“哼,找我韓信請教,這倒稀奇,可惜我府上都休息了,恐怕沒辦法接待您了,世子如果誠心請教,就請明天吧。”
“淮陰侯不必拒人千里之外,晚輩真心有事請教。”盧棄又急促地拍打了幾下門環。
韓信擔心再這麼下去,有可能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看到,想了想,拿下門栓,開啟了一道縫。
盧棄躬身行了一個禮,溜了進來。
兩人一前一後,又回到了點著油燈的書房裡。
婢女想要添一盞燈,韓信揮揮手,制止了。
估摸著婢女已經走遠,盧棄笑笑:“您打算一直住在長安了?”
“沒有陛下的旨意,韓信不敢擅自離京。”韓信說的很鄭重,眼中卻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盧棄抓起桌上的水壺,給兩人分別倒了一杯水,微笑地望著韓信。
韓信也以同樣的目光回望著他。
“嘭”的一聲響,燈芯上結出一朵燈花,將兩人的臉照的十分的清楚。
“有人擔心我父王會謀反,不知道淮陰侯怎麼看?”
“誰不知道燕王是陛下最要好的兄弟,說他會謀反,真是笑話!”韓信回答的斬釘截鐵,同時也從盧棄眼中讀出了別樣的意味。
“三年前,陳豨去代國做丞相,本侯曾經對他說過一番話,不知道世子敢不敢聽?”韓信說完,目不轉睛看著盧棄。
盧棄深吸一口氣,眼睛眯了眯:“淮陰侯儘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