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夜（4）

第二天晚上我就記起來了，我一直重複的活在我兒死去的那天，坐在家裡的炕上等著他回來，等啊等，把你等了過來，我想這應該是老天看不過眼，又賜給了我一個兒子。”

“對不起，騙了您。”夏冬青低下頭有些侷促地道歉道。

頭頂上傳來溫熱輕柔的撫摸，婦人摸了摸眼淚慈愛地看著他道：“這怎麼能怪你呢，是你讓我的時間往前，不用一直受著等待的折磨，孝順體貼聽話，你也是我的兒子，他也是，你們是兩個人，可你們都是偽孃的好孩子。”

野鬼在旁邊心痛萬分，這是他第一次厭惡自己的聰明，懊悔自己的自作主張，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可以改變所有人的時間和人生軌跡，唯獨不能改變自己母親的，但就因為這樣的疏漏，他讓自己的母親承受了長久的痛苦。

從小到大他都是驕傲的，小時候在私塾裡，不過半月就將夫子的知識掏空，四處求學沒過幾年便學完了別人一輩子都學不完的知識，他是個天才，不可一世，在看過太多的東西后，除了保持本心的那點善良以外，其實他是誰都看不起的。

也不是胸無大志，只是將自己看成了高高在上的神明，看著地上如同螻蟻的人們發出不適合的憐憫與嘆息，想著別人寒窗苦讀幾十年就為了爭這麼點東西，而自己只需要輕輕動動腦就能得到的輕而易舉，沒必要和他們爭，憑藉著自己的能力，怎麼都能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可人生並沒有像他規劃的那樣，死亡來的太突然了，他也有過慌張悲憤，想著家裡的老母親無人照料還要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想著自己還沒有盡孝就已經入土為安，想著他的宏圖大志還沒有施展便定格在了起點。

他是恨得，對於那個意外害死他的人。

但他不應該恨，那人同樣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也受到了制裁，砸鍋賣鐵給母親賠了一大筆錢，足夠她養老，他的母親在墳前告訴他，生死有命，是老天不留人，叫他下輩子也一定做個純真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