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未雨來到廣場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他,因為他的氣質很超凡脫俗,誤以為書卷谷弟子,就連書卷谷弟子看到時,懷疑哪位齋主藏了弟子。

何姜太注意到周未雨,狠地磨磨牙,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但在這莊嚴的現場,他還是忍住沒有出手。

那三位宗門弟子看到周未雨,趕忙上去打招呼,寒暄了一番。

“珍惜好這次問仙大會,對你們作用很大。”

三人同時點頭。

就連閣樓上的人都有點聲音。

“那是你們書卷谷的弟子嗎?”

一位齋主回道。

“不,從未見過。”

“只是一介散修而已。”

身旁的青山長老作出解釋。

就在他們談論時,鄭灼寒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身旁還有三個位置,總共有四個,便是一一對應四位主辦者。

第二個位置就是張紫之,此時他精神飽滿,眼睛都比平時大了些。

“就差你了。”

“有點事。”

“何事?”

“無事。”

“拜託,每次都吊我胃口,把事情講清楚。”

鄭灼寒將手掌抬高,然後露出來,表示閉嘴。

他注意到第三位置居然有人,感到很意外。

“你居然來了。”

“嗯。”

天地盟盟主鍾浩南應上一聲,喝上一口清茶。

天地盟盟主在修行界是何其的出名,作為修行之高深的頂尖修士,除去青山劍仙和那幾位墮仙,便是人間最強,而創立的天地盟更是鎮守著魔間與人間的邊界,擁有無數信徒。

只是沒見過他的人,總以為他是身姿宏偉之人,其實不然,他穿著一身戰袍,身材很精瘦,但氣如蒼龍,沒有人敢小瞧他。

只是因為天地盟的原因,連續好幾屆問仙大會他都沒有出席,此次出席,卻是很稀罕。

而第四位座位他們也不在乎,因為此人除了初屆問仙大會,便再也沒來過了,人人都知他身不由己,並沒有什麼怨氣。

就算只是一個代表性的位置,他一樣受萬人尊重。

看此三人都已經在位,廣場上的眾人全部行一禮,朝向修行界的老前輩。

就連周未雨也是很罕見地一拜,單對一人一拜他是有點介意,但閣樓上都是修行界上的有頭有臉的人物,應受一拜。

“那便開始吧。“

天地盟盟主放下茶杯,然後起身,走到圍欄面前道。

“問仙大會正式開始!!”

此聲很洪亮,就如他本人一般,可比天高,比山壯,比海深。

“第一試,黑白問道!”

張紫之揮動一支毛筆,以天地為墨水在虛空中划動幾筆,廣場上的空間就發生了變化。

周未雨看著自己的空間變得扭曲,然後如泡泡般破開,隨後,身處在一處由墨水構造的小空間,四周的墨水如同滴在水面上,隨意漂散,不斷勾勒出新奇的畫卷。

而他的面前出現了一盤棋,是為黑白棋,棋局的黑白子已經下了很多步了,看起來錯亂繁雜。

而這時,他的腦子中響起鄭灼寒的聲音。

“黑白問道,其意在於一步定局,而感悟自身,叩問大道。你執黑子,在此棋局上只下一步,唯有下出最優解的一步,才能走出這片空間。這一試,只有三天時間。”

聲音消失了。

鄭灼寒布的棋局都很有講究,具有著極強的針對性,所以才能達到感悟自身的作用。

正因為如此,每個人的棋局都不一樣,有些一步便可扭轉局面,有些一步是作為後面幾手關鍵的鋪墊,有些一步只為求穩,不求激進。

這是鄭灼寒對這些年輕一代修道者問的一個問題。

你知道自己該如何走這遙遠無盡的大道嗎?

對於好友多年的鄭灼寒,周未雨對他還是有點了解的,能夠摸清她一兩點想法。

既然你問我問題,我便要回應你!

看著雜亂無比的棋局,黑白子互相糾纏,似乎希望所處密不透風,白子沒有把自己逼到絕路,卻是抓著很緊,下一步實屬不易。

周未雨看著棋盤,想出了好幾手,連後面的幾十步都推演了一遍,將全部都推演一遍後,卻發現自己選不出哪一步更好。

但他沒有心急,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靜,此時無風,只有墨水飄逸,所以他的衣袂、髮梢一絲未動,就像一具雕像。

他在動腦子,但不是思考棋局,而是回望自己的過去。

這是黑白問道,而不是黑白問棋,自然要叩問自己的道。

回望過去的三萬年,需要一個問題來作引子。

自己為何要修行?

三萬年前,我身處兵荒馬亂之中,被埋在屍體堆中,面對死亡,只不過,我被一位男子救起來,他是一位修道者,也是一位講書人,是我的啟蒙師父。

我跟隨他,他教我修道,教我講書,帶我看了很多風景,見證了很多人間事,他說過,他所講的故事都是旅途中聽聞或見證的,所以才要我多走走。

跟他相處了五十七年後,他大壽已至,在臨別前,他告訴了我一句話,也是他第一次給我講的道理。

“只要活著,就能看到很多不同的風景。”

所以我渴望活著,不為他,只為己,天上地下或是蒼天之上,總有有趣的風景我沒見過。

這就是我的長生道。

風雲變化,只為朝夕。

周未雨叩問自己用了整整一天,他回顧了過往,或許其中大部分很無聊,但還是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機會。

他回過神,感到心境通明瞭很多,目光再次注視棋盤,盯向棋盤的某一格,那便是答案。

他摸起一枚黑棋,毫無氣勢且有點輕柔地下了這一步,唯有棋落聲格外清脆,彷彿迴響在這個小空間中。

原本的棋局就是處於劣勢,周未雨下的這一步其實並沒有實際的作用,沒有扭轉乾坤,也沒有冒險設下陷阱,只是把棋勢穩住,拖住對方,為後面多下幾步作下鋪墊,等待著還未出現的機會。

正因為如此,這種下法很符合周未雨的道,他並不知曉這是不是最優解,只是自己想這麼下而已。

周圍的墨水不再飄逸,而是變得沉甸甸,墜落到底下,水墨世界開始化開。

一絲絲明媚的陽光照到他那副蒼白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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