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過往
周未雨依然坐在茶案前，只不過對面的人不再是鄧浮光，而是草屋的老先生。
老先生聽說過周未雨拜見過鄧劍仙，所以好奇一問。
“你之前見過劍仙嗎？”
“只見過一面，她教了我這個。”
周未雨隨手起了通天一劍的起手試，老先生一見，便信服了。
但周未雨還是撒了謊，他第一次見的不是鄧劍仙，而是鄧浮光。
那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金鵬妖島出現至寶，各大的修士都前來爭奪，周未雨也是其中之一。
那時候的鄧浮光還未成仙，但也是大乘期修士，也是世上最為奇怪的大乘期修士，很有正義感，喜歡行俠仗義所以在別人看起來很奇怪。
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的劍心容易通明，玲瓏通竅，劍道方面自然非常直。
她見周未雨那時候的老頭樣，還牽著一隻黑驢，只是金丹期而已，就敢來這種地方，便是放心不下去，就一直留意著。
許多修士就已經覬覦周未雨身上的財物，但在周未雨還沒有出手時，等浮光就已經幫他解決掉了，因此，周未雨注意到了她。
周未雨那時就聽說過她的名號，接下來就裝瘋賣傻，讓她幫周未雨解決掉那些競爭對手。
只是凡事做多的了就會過，鄧浮光就因此注意到周未雨的行為。
這也是她第一次來到周未雨面前，並且質疑他。
周未雨那時候就覺得修劍的人都好騙，只要運用到某種技巧，騙起來一般會成功。
那也是第一次讓周未雨覺得，無論境界多高，還是會中招，因為他從鄧浮光那邊拐騙了通天一劍。
其中的道理直到鄧浮光成了仙才明白。
這只是第一次相遇的小事，讓周未雨最為深刻的不是這個。
兩千五百年前。
那是發生在青山劍宗的一件醜事。
青山劍宗的前代掌門靈峰真人為讓劍道突破到仙境，居然主動獻出肉身餵養太古遺留的古劍，被反噬過去，變成了無上劍魔，禍亂了四方。
就連萬法門和七彩劍宗這種強大宗門都受了波及。
而那時鄧浮光親自下了斬殺令，在宗門後山建起靈峰真人的劍碑，灑了一壺溫酒，提上劍一人獨身斬殺靈峰真人了。
那一戰戰了三天，劍芒沖霄，無數山脈大川不斷崩塌，盡數的河流改了道，最終，魔血灑向天空，落下大地。
一代青山掌門就此身消道殞。
但那一戰後，鄧浮光也沒有回到青山處，不知去了哪裡。
之後，是周未雨在風雲國的一處聽書樓遇到了她，她穿著素衣，青絲束起來，沒有修仙的感覺。
但好看的樣貌還是給她帶來不少的目光。
那時的聽書人就是在講青山的鄧長老大戰劍魔的故事，或許她也是好奇自己的故事會講成怎麼樣才會來聽。
周未雨記得她，她也記得周未雨。
周未雨也是在那時候才知道。
原來那一戰過後，她的劍心就近乎破碎了。
所以她離開了青山，無論是等死還是尋找辦法，她都不想待在青山。
她來到風雲國，是因為她原本的家就在這裡，她想過來看一看。
周未雨不懂青山劍宗的劍道，自然也不懂劍心一道。
所以他向鄧浮光詢問了何為劍心？
鄧浮光細心講解。
知道其中的道理後，覺得跟萬法門的道果、百草園的命樹應該是同源的，只是方向不同。
所以他提了一個最為簡單的建議。
“既然劍心是一路過來的劍痕，那為何不恰起這些因果，重新走一回呢？”
這種方法前人就使用過，但沒人能夠成功，但他覺得鄧浮光有些特殊，說不定會成功。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後的掙扎還是無奈，鄧浮光答應了下來，她共邀了周未雨。
周未雨喜歡看風景，就算是相同的風景，在不同情況下，感覺上就會不同，所以他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從鄧浮光出生的地方開始，他們一起在天地間遨遊了兩百年光陰。
這一路上，並不枯燥，鄧浮光會給他講青山和她的事，而周未雨最會講故事，會給她講世間的趣事。
在旅途，重走一遍，就會有所悟，她來到一座孤峰時，會憂愁。
來到萬山劍丘時，會很高興。
來到大海沿岸時，她會沉默不語。
周未雨不知道她曾經在各處經歷了什麼，但知道她是看到了過往的劍痕，動了劍心。
或許在孤峰上她失去了重要的人，或許她在劍丘上拿到此生的一把劍，或許她在大海沿岸上送走了來客。
這些只是周未雨自己推演出的。
至少在這兩百年間，周未雨很喜歡這個孩子，因為她的陪伴不會枯燥。
但也是在兩百年後，周未雨告別了這位孩子。
他們來到那處魔血灑盡的地方，看到了數不盡的劍痕，還有染血的烏雲。
鄧浮光是個特殊的修士，她的劍道是古往今來最為筆直的。
當她恰會過往的因果時，那近乎破碎的劍心一下子恢復了，並且更加明亮透徹，破而後立，仙光璀璨。
無數的因果加持在她的劍道上，讓其厚積薄發，劍道突破到仙境，就連劍心也是如此。
也是那一天，鄧浮光變成了鄧劍仙，只是對周未雨道了一句。
“再見。”
就這樣，周未雨聽到了此生最為冰冷的一句話，也是理解到何為太上忘情。
但周未雨還是點點頭，就此告別。
鄧劍仙試圖打破蒼穹，回到天上，但是聽說沒有成功，而是回到了青山劍宗。
現在想來，大概是鄧浮光的人性攪亂了一切。
後面的時光，周未雨就再也沒見過鄧劍仙了，鄧劍仙的名聲也從此傳開整個修行界。
直至今日，周未雨回想起這些，居然覺得有些懷念。
看來不僅是那小丫頭重恰起因果，就連我都試圖觸碰過往。
周未雨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