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澄安全的那一刻,孟傅卿差點虛脫了。

他緩步走到江澄面前,在她身側坐下,從煙盒裡摸了根菸把玩著。

“江醫生,偷偷抽菸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你還抽菸呢。”江澄瞪他一眼,惡作劇似地吹了他一臉菸灰。

“江醫生,你可是醫生。”孟傅卿從她手裡接過打火機點了根菸。

“你沒聽過一句話?”江澄把菸頭按在菸灰缸裡,“醫者不自醫。”

“所以現在你這麼沮喪,也是因為醫者不自醫。”孟傅卿心照不宣地笑了。

江澄低下頭勾勾唇角,“我的酒呢?”

“放人鴿子的不給喝。”孟傅卿單手夾煙,彈彈菸灰。

“喂,我都快得病了,你還不給喝?”江澄狠狠拍了下孟傅卿的肩膀。

“江澄,你不會得病的。”孟傅卿重重揉了揉江澄的後腦勺。

日頭漸漸暗了。

天邊閃過一聲驚雷,大雨淅淅瀝瀝落下來。

江澄目不轉睛地盯著孟傅卿的眼睛,心也跟著沉靜許多。

他的雙眼皮很淺,每次懶散地看人時,總會蓋住些許瞳孔。再搭配萬年不變的冰山表情,簡直就是不可靠近的毒蠍。

可江澄,偏偏對這樣的他無法自拔。

越有毒的東西,越有致命的魅惑。

煙在手裡越燃越短,孟傅卿不為所動,任憑指尖的熱度升高。

四目交接,意動情迷。

江澄舔了下殷紅的唇,淡然開口,“孟傅卿,如果我因為乙肝死了,你會給我掃墓嗎?”

“我不去,”孟傅卿乾脆拒絕,將菸頭叼在嘴裡,語氣含糊不清,“你死我後面。”

“你想讓我給你掃墓?”江澄冷嗤,“想得美。”

“那你讓我掃,”孟傅卿摸摸鼻子,“也是想得美。”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室內沒有開燈,江澄和孟傅卿的雙眸亮如星辰。

孟傅卿把菸頭僅有的亮光湮滅在菸灰缸裡,房間瞬間漆黑一片。

呼吸聲蔓延。

江澄靠在床邊,衣服敞著,“孟傅卿,你為什麼回來?”

“你問過我這個問題了。”孟傅卿也學著她的動作靠上床尾。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你就不能告訴我?”江澄偏頭,狹長的眸壓的老長。

孟傅卿抿著下唇,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膝蓋,似是醞釀許久。

“回來娶媳婦兒。”

江澄笑出了聲,“什麼人,能讓你大老遠跑到陵城來?”

“女人。”孟傅卿說了跟沒說一樣。

江澄:“……”

又是沉默幾許,孟傅卿才淺淺地開口,“江澄,乙肝死不了人。”

“我知道,”江澄話音輕飄飄的,“可也有死了的。”

“你要是害怕。”

孟傅卿轉過身,鄭重其事地把外套脫了。

江澄嚇的趕忙往後退兩步,“你……你想幹嘛?”

把皮夾克脫了後,孟傅卿又解開了襯衫的袖釦。精壯的小臂肌肉線條流暢,看的江澄頻頻咽口水。

“我告訴你啊……雖然我現在生死未卜,但是你也不能趁人之危……至少……等我洗個澡!”

江澄話畢,孟傅卿把襯衫袖子全部擼到了肘部。

他隱忍著笑意把胳膊舉到江澄面前,“你要是害怕,就咬我一口。”

江澄懵了,“啊?”

“我陪你一起焦慮。”孟傅卿把胳膊往前送送,見江澄不為所動,佯裝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啊……江醫生,我是不是……得等你洗個澡?”

他撓撓眉毛,吊兒郎當,“去吧,我有時間。”

“孟傅卿!”江澄紅著臉把他推倒在地毯上,凶神惡煞地攥著他的脖子,“我跟你拼了!”

怎麼說江澄也是跆拳道黑帶,手勁兒大的不行。孟傅卿沒一會兒,就被她掐的臉色鐵青。

出於下意識的自我保護,孟傅卿抓住江澄的胳膊,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悶雷響起,閃電照亮房間。

兩秒鐘如白晝的清晰,孟傅卿看清了江澄紅的像番茄的臉頰。

而江澄,也看到孟傅卿因為拉扯,襯衫領口大開下的鎖骨。

閃電一過,房間再次陷入黑暗。

方才還打打鬧鬧的兩人,此刻都安靜下來。

半晌,孟傅卿輕咳一聲,“江醫生,還洗澡嗎?”

“洗你個大頭鬼!”江澄咬著下唇把他推開,爬上床裹好被子。

“我困了,要睡了,你走吧。”

孟傅卿拾起外套起身,拉了把凳子坐在江澄床前。

他煩躁地踢踢地面上的煙盒,發現早就空了。

“還有煙嗎?”他摸著嘴角問。

“你怎麼還不走?”江澄有些吃力地從被子裡露出一雙眼睛。

“窮,蹭空調。”

江澄:“……”

還真是說謊都不帶打草稿的。

“有煙嗎?”孟傅卿又問了一遍。

江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好幾圈,假惺惺地打了兩個哈欠。

“啊——有。”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指指床頭櫃第二個抽屜。

“在裡面,我睡了。”

說完,江澄翻了個身,就沒動靜了。

孟傅卿動作輕柔地拉開抽屜,果然藉著閃電看到一盒女士香菸。他把手伸進去,不小心碰到了某個金屬質感的東西。

他抹黑把那個金屬質感的東西拉出來,正巧悶雷響起,那輛被時光塵封的賽車模型瞬間亮起光芒。

孟傅卿心一緊,又看向那個抽屜。

放賽車模型的位置下面,墊著一張白紙,他把白紙抽出來,開啟手機手電筒。

白紙上的字跡,溫柔娟秀,一看就是出自江澄的手筆。

只是那張紙隨著歲月的流逝略微泛黃,筆畫也有一些花了。

“傅卿哥,開學快樂,希望你能夠永遠保持初心,喜歡賽車。

這是我送給你的開學禮物。

你會是最好的賽車手。

我會是最好的見證者。”

捏著那張薄薄的紙,孟傅卿鼻頭酸澀起來。

他原本都把放江澄鴿子的過往,經過自我催眠將顧慮摘除的乾乾淨淨了。

可當他看到這張紙後,內疚和失落再一次潰不成軍。

他轉眼望向床上縮成一團的江澄,心裡疼的像是揉皺了的紙,怎麼舒展都有無法抹去的痕跡。

他終究是欠江澄的。

他必須要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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