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撤離前,將韓震等一批傷員安置在附近一個路險溝深的山村養傷。

韓震被安排在村裡最東頭的一家。

這家人姓周,老頭子已不在,大兒子、二兒子都分出去單過了,只剩下周老太與小兒子周正道一起過日子。

周家是個小四合院,房子比較寬敞,上級就將韓震安排在這一家療養。

那時缺醫少藥,就由一位民間土大夫負責治療,給他配製一些中藥面,敷在傷口上。

這小子不以為意,還一邊養傷,一邊與周正道一起下地幹活。

兩人年齡相仿,周還大月份,因此,便兄弟相稱。下地幹活,上山打柴,一起來來回回,有說有笑,別人都說他們就像親兄弟。

10月下旬,一天深夜,附近民團得知有紅軍在這邊療傷,便悄悄包圍了村子,挨家挨戶搜尋。只要發現是陌生人,受過傷,不問青紅皂白,一律綁走。

那天,韓震與周正道上山砍柴,累了一天,非常疲憊。晚上吃飯時,又喝了2兩小米酒,因此,這一覺睡得很沉。

周老太聽到外面狗咬,動靜很大,她趕緊起身,跑到西廂房叫醒韓震,催他從後面小門跑走。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民團已經圍住了整個村子。

周家正屋有道夾牆,周大媽直接將韓震拉到屋子裡,藏在了夾牆中,並囑咐他千萬別出聲。擔心韓震萬一被發現了孤立無援,她又將兒子周正道一起藏了進去。

民團挨家挨戶搜查紅軍傷員,但找遍了全村,都沒有找到那個傳說中單槍匹馬殺上大山寨的大力士。

民團頭目料到一定是被有心之人藏了起來,於是將村裡人都集合起來,點燃了火把,端著長槍短炮,赤裸裸地威脅道:“我們知道是有人包庇了那個共匪大力士,識相的就把人交出來,否則,我們就血洗全村!”

自從九嶺十八寨被攻破後,當地民團就對率先破寨的韓震恨得咬牙切齒。

眼看敵人就要殺雞儆猴,周大媽站了出來,唯唯諾諾地告訴對方,那個大力士就躲在自己家裡。

一旁的老百姓看到周大媽竟然出賣紅軍,也顧不上害怕了,紛紛唾罵她是“叛徒”,吐唾沫星子都直接噴到她臉上。

周大媽卻充耳不聞,直接帶了幾十個團丁來到家門口,還一臉討好地解釋道:“那人身上帶著武器,一旦受驚動恐怕就麻煩了,你們先在門口等著,我進去把他騙出來!”

民團的人自然知道那個紅軍大力士的厲害,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將周家小院圍了個水洩不通,各種武器對著前後門,一旦有人衝出來,就朝死裡打。

暫時騙過敵人後,周大媽馬上回到屋裡。

她對躲在夾牆裡的韓震悄聲吩咐:“民團已經走了,為了保險起見,你再躲一會,我讓正道先出去探探風聲。”

韓震沒有想那麼多,點點頭,繼續待在夾牆裡。

母子倆走到王樹聲看不到的地方,周大媽抓緊最後的時間,對兒子說:“出了這個門,你就是韓震,不管怎樣,我們絕不能出賣紅軍。”

周正道同樣深明大義,他點點頭,拿起一把大刀,二話不說就朝後門外衝出去。

守在後門的團丁,連忙開槍,周正道邊跑邊揮舞刀片,繼續向前跑。

前門的團丁聽到槍響,也立即跑過去追殺,前面頓時空了。

趁這功夫,周大媽立即跑進屋,讓韓震立即從前門逃走。

韓震一聽,立即問道:“大媽,我走了,你們怎麼辦?”

周大媽急了,一把將他推出門:“你走你的,我們自有辦法。”

於是,韓震趁著夜色,立即向村外逃去。

摸黑跑到村頭,韓震發現那裡有個火堆,4個團丁把守,3個背長槍,一個挎盒子炮,顯然是個小頭目。

這是出村的必經之路,路兩邊都是懸崖深谷,必須闖過去。

韓震從地上摸到幾塊石頭,分別扔向那3個背槍的團丁,那3個傢伙遭到襲擊,疼得哇哇亂叫。

趁著混亂,韓震猛虎捕食,扭斷那個頭目的脖子,一把抽出短槍,擊斃一個試圖開槍的團丁。

另兩個團丁嚇得抱頭撅腚,渾身發抖。

韓震抽出小頭目的子彈匣,也顧不上去撿那些長槍,趁著黑暗向外狂奔。他沒有注意到,身後也有幾道身影快速跟著逃走。

這時,身上中彈的周正道已被民團抓住。

民團還不死心,又到周家院子裡搜了一道,沒有發現其餘人。

聽到村頭槍聲,團丁們立即向這邊湧來,發現4個崗哨,1死1傷,還丟了一支短槍,2支長槍。

顯然,有人從村裡衝出去了。囫圇個活著的兩個團丁,說不出所以然,只知道暗中捱了石頭,抬眼人就不見了。

民團頭目極為惱火,將抓來的人,真的紅軍傷員也好,頂包的也罷,統統帶回民團駐地。

民團走後,有人問周大媽:“你就不怕兒子送命?”

“民團抓錯人了,自然會放回來。”周大媽強忍著悲痛說。

然而,大夥心裡其實都知道,周正道這一去恐怕很難回來了。

果不其然!

到了民團團部,面對嚴刑拷打,周正道至死也沒有透露事情真相。

第二天,敵人就在沙灘上將頭天晚上抓來的人統統殺害了。

他們還喪心病狂地砍下週正道的頭顱,當成攻破大山寨的大力士,掛在城門上示眾三天。

得知兒子的死訊,周大媽悲痛欲絕,差點哭瞎了眼睛。

周大媽的大兒子、二兒子有些責怪母親,怪她心態狠,將三弟頂包紅軍傷員,送掉性命。

“為了救全村人,保護紅軍傷員,正道死得值!”周大媽心中雖然悲痛,但還是堅強地說。

民團的這次突襲,讓傷員們死的死,逃的逃,失去了與組織的聯絡。

韓震衝出村子不久,就被後面跟著跑出來兩個傷員喊停。

聽出是一起來養傷的傷員的聲音後,他停下來等候。看到這兩個哥們竟然每人拿著一支長槍,不由樂道:“我在前面開路,你們倒是撿了個便宜!”

3人繼續前行,但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聯絡上級,只能在附近山嶺間晝伏夜出,慢慢尋找紅軍隊伍。

就是在這期間,韓震得知了周正道壯烈犧牲的訊息,心中不由十分難過。

韓震恨自己過於相信周大媽,如果一開始就從周家後門衝出去,他也許會掛彩,但周正道不至於送命。無論如何,他欠周家一條命,這個恩情只有等待將來報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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