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秋天,鄂豫皖省委召開會議期間,韓震擔任徐元清的警衛員。會後,他隨徐元清回老家看望母親。
第二天一早,聞訊而至的敵人突然包圍了村子,剎那間槍聲大作。
混戰中,一枚冒著青煙的手榴彈朝著徐元清滾過來,韓震飛身將徐元清撲倒在地。
一聲巨響後,徐元清的腿被一塊彈片炸劃破,韓震的左胳膊也受傷。
情急之下,韓震立即讓另一個叫詹望南的警衛員揹著徐元清。
他忍著巨疼,帶領其他警衛排成人牆,端起駁殼槍形成一道密集火力網,殺出一條血路,帶著首長突至村外。
事後,徐感慨地說:“這次要不是你們兩個,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徐元清雖然僥倖逃脫,徐家卻遭遇滅門。兇殘的國民黨軍和反動民團,對徐的家鄉徐家橋村犁庭掃穴。
他們不僅一把火燒了徐元清的祖宅,而且對徐家人瘋狂屠殺,只要是姓徐的人,統統抓去殺頭。
一時間,徐家橋村血流成河,徐母自然也是在劫難逃。
以至於多年以後,徐元清在接受美國記者採訪時說:“國民黨軍一共殺了徐家66人,27個近親,39個遠親,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甚至嬰孩都給殺了。”
當時,凡是紅軍戰士,幾乎家家都有這樣的血淚賬。
紅四方面軍主力撤離後,隨著國民黨軍隊進佔鄂豫皖蘇區,“剿匪”總司令部即刻發出命令:
“匪共”為儲存田地,始終不悟,應做如下處置:一、“匪區”壯丁,一律處決;二、“匪區”房屋,一律燒燬;三、“匪區”糧食打給鏟共義勇隊,搬運出紅區外,難運的一律燒燬。
由此,國民黨軍和藍衣社別動隊每佔領一地,就糾集捲土重來的豪紳地主、流氓惡棍,組織“還鄉團”“鏟共團”“暗殺團”“義勇隊”“挨戶團”“靖衛團”“保安隊”“搜山隊”等反共組織,進行瘋狂報復。
他們狂妄叫囂,“砍盡大別山的樹,挖盡共產黨的根”,對蘇區要“大亂三天,大殺三年”,實行“屋換石頭,人換種”,“斬草除根,誅家滅種”。
其手段之殘忍,駭人聽聞,計有:挖心、剝皮、肢解、分屍、刀砍、碎割、懸樑、火燒、活埋、挖眼睛、割耳朵、穿鐵絲、割舌頭、破肚取腸、割乳挖胸、沉潭落井、打地雷公、釘丁字架、灌辣椒水等數十種酷刑。
紅區男女老幼,均遭屠戮。
國民黨75師師長宋天才,僅在皖西與雩婁南部,就用汽車抓走幾千名青年婦女,轉送到豫北去賣,許多家因此絕後。
殺戮最為慘重的黃安天台山和老君山一帶,原本有6萬多人口,但到1934年底,“整個地區只剩下不到三百個老人和幾個病弱的小孩”。
當時,國民黨《中央日報》對鄂豫皖地區悲慘景象進行了這樣的描述:“逃生無路,水草撈盡,草根掘盡,樹皮剝盡……困室自殺者,時有所聞;餓殍田野者,途中可見……大小村落,雞犬無聲,耕牛絕跡。”
國民黨政府在報告書中也說,在“清剿”區內,“無不焚之居,無不伐之樹,無不殺之雞犬,無遺留之壯丁,閭閻不見炊煙,田野但聞鬼哭”。
韓震的家人親戚也沒能逃脫厄運。
不過,這一切直到他與徐元清一起,被送到湯家匯深山裡的一家紅軍醫院後才得知。
紅四方面軍主力西移以後,大部分輕傷員已經隨隊離開,剩餘的傷病員加上醫護人員還有50多號人。
令韓震意外的是,他到後第二天,前來給他換藥的人,竟然是師姐彭玉鳳。突然見到近4年不見的師弟,玉鳳也是驚喜萬分,隨即就抱住他哇哇大哭。
痛哭過後,聽了這小妞的講述,韓震才知道,自己離家後,母親、妹妹、表叔及師傅家這些年的遭遇。
1930年,韓震“戰死”的訊息傳來不久,表叔病懨懨的兒子去世。
喪事辦完後,洪氏就隨回來奔喪的李家二姑娘去了漢口,到她家當保姆。
走之前,洪氏主持,將韓震妹妹山杏嫁給了一個姓田的當地後生。
國軍佔領湯家匯後,陳二狗隨著返鄉團殺回。因為彭家有陳保長罩著,他不敢招惹,就領著民團清洗了奶奶廟一帶。
在他唆使下,李表叔老兩口與小孫女被毒打致死,兒媳被輪姦而亡。
山杏被用汽車運到豫北拍賣,她剛剛1歲的兒子,被陳二狗抓著腿往大石頭上摔死,丈夫被被梭標捅了9個對穿窟窿。
李家僅1個6歲的孫子在山上玩而僥倖逃脫,後被附近村民收養。
彭家最後也沒能倖免。
在陳二狗教唆下,一箇中央軍軍官看中了玉鳳。彭篾匠老兩口假裝答應,讓那個軍官稍等,第二天一早送親過去。
那個軍官口頭答應,派人守在彭家門樓,防止玉鳳連夜逃跑。
當夜,玉鳳女扮男裝,帶著父母送的幾十塊銀洋,從父母床下地道口出去,從後山小路逃跑。
第二天清晨,趁那個軍官接親的人還沒到,彭篾匠老兩口點燃被褥房屋,雙雙自焚。
玉鳳出逃後,遇到了送傷員的紅軍游擊隊,便隨他們一起來到七戶溝醫院。
聽完這些人間慘劇,韓震眼眶欲裂,緊咬雙唇,以至於下唇鮮血直流。
他恨不能馬上出院,去扒了那個陳二狗的皮,剁了民團那幫狗東西的爪子,炸了宋天才這個王八蛋的師部。
類似慘劇,在鄂豫皖蘇區比比皆是。
可以說,共產黨領導的紅軍戰士與國民黨軍隊及其走狗民團、還鄉團之間的仇恨,不共戴天。
這種血海深仇,後來雖然因為民族大義,統一抗日而暫時壓制,但還是在抗戰結束後再次爆發。國共兩黨及其所領導的軍隊,最終血火煮江山,來了一個大清算,大對決。
同時住院的徐元清,得知彭玉鳳的遭遇後,非常同情。
他特地叫來醫院領導,批准玉鳳參軍,吩咐他安排專人,教她怎麼做護理。
醫院領導便安排一個叫周少蘭的護士,專門帶玉鳳。
這讓玉鳳欣喜若狂。
此前,她一直打雜,主力西移時,醫院精簡,就差點被遣散。
這一下,成為一名真正的紅軍戰士後,她就再也不怕被遣散了。
以後,不論部隊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反正師弟也在隊伍上,走到哪裡她都不怕。
徐元清的腿傷,沒有傷到骨頭,因此,很快就出院了。但韓震的胳膊傷到骨頭,一時半會難以痊癒。
徐元清安慰他安心養傷,如果部隊有重大行動,自己會派人來叫他。
這小子這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