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妙站在田絮和賀衛強的工位之間，手扶著隔檔看著他倆，問到：“賀老師，陳衛國為什麼不願意來啊？”
賀衛強坐著沒動，拿起茶壺給自己的茶碗裡倒上一杯茶。鼓鼓的水聲緩緩落下，彷彿下一秒就會響起“聽我給你說啊……”的節奏來。
他的桌面收拾得很乾淨，一壺兩杯的茶具最為顯眼。若不是在辦公室這樣的環境，周其妙錯覺自己也能拿只小杯子坐下來慢慢喝上一道，敘上一敘。
田絮忍不住站起來，扒著隔檔神秘兮兮說到：“我聽說陳衛國和寇主任以前在一個部門待過”，她一攤手，指著賀衛強說，“再詳細的就不知道啦，還得問賀老師。”
田絮這姑娘還真是帶著點天真的傻勁兒，讓人喜歡的那種。
賀衛強樂呵呵地又續上一杯茶，笑道：“這倒是真的。”
“熟人都沒請得動？”周其妙自覺這裡面又有故事，再問下去大概就是真正的喜聞樂見八卦了。
田絮插話：“他倆是不是關係不好啊？”
“你看看你，小孩兒才黑白分明，哪有什麼好不好一說。”賀衛強又拿出了與晚輩對話的態度說道。
田絮才無所謂呢，她在賀衛強面前本來就是個小孩，快差著兩輩人了。
周其妙說：“寇主任能主動去請，肯定也不至於是關係不好的程度，最起碼主任覺得他有一定能請動。”
賀衛強一副欣慰的表情緩慢點頭：“你說的對，主任自然是這麼以為的。”
“那主任是怎麼給陳衛國說的？”
賀衛強面上肌肉可算大幅度動了動，眯眼笑道：“主任說有個特別好的機會，請老陳出山，對於老陳是個不可多得的為組織爭光的機會……，他排除萬難、力排眾議才給老陳爭取到了名額……”
周其妙慢動作般張開了嘴，不可思議地看著賀衛強，和田絮同時笑出聲來。連小孩兒都能聽出來這不是什麼好話。
寇新輝是想讓老同志對他感恩戴德，還力排眾議……但是這話太諷刺人了。
這下，周其妙可算在心裡把寇新輝的形象拼湊完整了，她本以為只是對自己這個外來戶來個下馬威，立個威信，沒想到他是真的分不清楚狀況，還給老同志擺譜。
周其妙一對比自己的處境，面上的笑就有些掛不住了，改成苦笑：還是退休好，誰的臉色都不用看！
知道了原委，周其妙也就對這事有了新的認識，邢主任安排的任務還得執行，她提議：“賀老師，下午咱倆逛公園去？”
賀衛強猜中她要去找陳衛國，唉了幾聲，答應的稍微有些勉強：“行吧，讓我也早點感受下退休生活。”
田絮大笑：“明年的活動，賀老師就是絕對主力！”
賀衛強擺手：“別找我，幹了十多年這工作了，沒意思。”
下午四點陽光正好，周其妙換了雙運動鞋，和賀衛強再一次在上班時間溜達進了公園。
賀衛強對公園很是熟悉，一路都在給周其妙介紹公園裡面這個季節可觀賞的特色景觀。
兩人輕車熟路便找到了陳衛國活動的區域，賀衛強揹著手，一揚下巴：“老陳他們常年都在那片，過陣子天氣熱了，他們就改到早上活動。有時候還有人請他去別處當老師。”
他又仰起頭轉了個方向：“那邊也熱鬧的很，這幾個老頭兒，看著有七十歲了，身體好得很。”
周其妙順著他說的方向看過去，有幾個穿著跨欄背心的大爺練的不知道是武術還是雜技，又是跳又是翻，只胳膊上和脖子上的肌肉都看著結實有力。
陳衛國還在忙著，他二人便也不著急，想等到陳衛國中間休息的時候再去搭話，省得被他急吼吼一句話頂回來。
周其妙問：“賀老師，你也來公園鍛鍊嗎？”
賀衛強笑：“這些我弄不來，我就愛好個喝茶寫字。”
“哦，我想起來了，有一次的書法作品展，您寫了副章草。”實在是章草在一眾作品中較為醒目，所以被周其妙記住了，也順便看了下是哪位的作品。咬不死今天提起來寫字的話題，她也記不起來這事。
正說話間，陳衛國那邊中場休息，一起朝他走過去。
陳衛國看見賀衛強，招呼了一聲：“小賀也來了。”
周其妙看看從外形看年紀差不多的二人，頓時覺得這聲小賀有些魔幻。有的人你剛遇見時的形象便就那麼固定下去了，其實誰都有年輕的時候。
“老陳，你可是越來越精神了。”賀衛強熱絡地誇道。
“陳叔好。”周其妙只是笑，她前幾天剛見過，自我介紹便省了。
陳衛國的表情並不熱絡，他知道是這倆人是有事找他，直接問：“找我什麼事兒？”
賀衛強笑：“還不就是比賽那事兒……”
還不等他繼續說，陳衛國就打斷了他的話：“不去不去！”
一老一青兩人對視一眼，周其妙開口笑：“陳叔，您剛練舞蹈還有情節啊，是不是過雪山？”她剛才看見幾個人半趴著前行，像是爬山又遇上大風前赴後繼的姿勢，便一直在猜是什麼內容。
不管猜沒猜對，賀衛強先接話：“小周不錯啊，有藝術細胞。”
周其妙笑起來：“我有個伯伯，他以前在是劇團的，是個反派專業戶，我小時候老看他演出。”
“老陳演的可都是正面形象。”賀衛強說。
周其妙接話：“陳叔的形象，一看便是郭建光、楊子榮。”
“你還知道這些呢？”賀衛強沒誇張，他以為這些到小年輕這兒就失傳了。
周其妙連連點頭，要是說起這些來，她不止知道，還能念上幾句記得的詞，倒是沒想到有一天還真能用上。雜七雜八的知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他倆一唱一和，一下子拉近了和陳衛國的距離。
陳衛國喝了口水，語氣緩和了些，對賀衛強說到：“我上回和你說過了，你那個隊伍不行。”
賀衛強：“咋就不行，這幾個人也都是有底子的，和專業的自然比不上，但除了你又有幾個是專業的。”
周其妙玩笑道：“陳叔，你咋還看不上業餘的？要都是專業的你帶著有啥意思，換誰帶不都一樣！”
“哼！”陳衛國搖著食指點她，“小孩兒還來激我，是寇新輝讓你找我的？”
周其妙搖頭：“也不止寇主任，是郭總說務必要請您出山，還說非您不可。”
陳衛國哼笑，一臉不屑：“寇新輝上回還跟我說別人不同意，這回咋就非我不可了。”
終於說到正題上了，看樣子老陳同志還記著這話呢。
“怎麼可能，寇新輝都誇了你多少年，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瞭解，有點好的可不得給自己臉上貼。”賀衛強說得絲毫不含糊，到底是快退休的人，無所畏懼。
陳衛國冷哼一聲：“這麼些年了，一直是那個樣子，又賊又靈，不招人喜歡。”
周其妙特別想給他倆精闢的總結豎起大拇指，無奈只能憋笑。
閒聊幾句後，陳衛國還是不願意出山，說來說去就是不去，自顧自跳舞去了。
周其妙在心裡琢磨陳衛國的態度，這次興許是因為老賀在，雖然沒答應，但比上次她見面時溫和多了。這個結果本就在他們意料之中，所以兩人也都沒放在心上。
“行嘞，咱們任務完成了。”賀衛強說。
周其妙：“陳叔也挺好打交道的。”
“本來也不難纏，搞藝術的嘛，都清高，你再說他點兒不好，誰愛聽。”賀衛強今天和周其妙一相處，更熟悉了一些，話也多了起來。
今天與兩位老同志的交流，倒是讓周其妙直觀感受到，和老同志相處，得了解他們的生活，才能拉近距離，這些大概都是以後的常態。
這麼一想，她乾脆不著急走了，打算在公園裡頭繼續溜達，“賀老師，來都來了，咱們去看看還有什麼好玩的。”
這時，周其妙手機震了一下，她開啟一看，又是馮歷辰：“你今天有沒有時間？”
周其妙心裡嘀咕，馮歷辰最近有點反常，聯絡她的頻率明顯多了，光這周就找了她兩次了，絕對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