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歷辰用的是9mm口徑的手槍,聲音像爆炸一般,子彈出膛的瞬間還能看到火光。

她雙手持槍,瞄準了紅心,扣動扳機,槍口一抬,遠遠看去,靶子上六環的位置多了一個小黑點。

有了第一次嘗試,她越來越熟練,手槍被一根鐵鏈拴著,防止左右轉向。有了鐵鏈的借力,手臂省了不少力氣。她集中精力連開三槍,都打在了九環和十環的位置。

射擊遊戲的專注程度遠高於其他專案,瞄準時,真正能做到心無雜念。子彈出鏜的瞬間,槍聲如同咆哮,裹著火光衝出,是最徹底的宣洩。

她有點明白為何他會帶她來這裡,集中精力做一件事,其他的雜念都不會干擾自已。

馮歷辰已經出了射擊位,透過玻璃牆,可以清晰地觀察她,她已經換了步槍,臉貼著槍支瞄準數秒後開出第一彈,緊接著只一秒調整好視線,連著開了三槍。

她習慣幾槍連開,絲毫不猶豫,乾脆利落,如同她平日裡的性格。

幾分鐘過去,她捏著幾張靶紙跳過來,上面的彈孔集中在八九十環。

馮歷辰揚揚眉毛:“不錯嘛,咱們打盤飛碟去。”

周其妙一聽飛碟更是來了興趣,靜態靶已經沒了挑戰的樂趣。她在電視上看過打飛碟的比賽,頗有一種打獵的效果。

她裝上子彈,上膛後,臉貼著槍桿,冷靜地等待,視野中飛入一隻飛碟,她斷點式移動槍桿扣動扳機,還是慢了。

再裝彈上膛,上次知道飛碟飛出的大致距離和軌跡,這回便有了經驗,將視野再調寬一些,調整站姿,在飛碟飛出瞬間,轉動身體,預判最高點,隨飛碟軌跡線性移動,扣動板機。

中了!彩霧散開,像為她放了一支菸花。

幾槍過後,她便沒了最先的氣勢,感到肩膀酸困,注意力便沒有剛開始那麼集中,十槍打完中了兩次。

馮歷辰比她稍好一些,打中五次。

她揉著肩膀出來,剛才注意力太過集中,彷彿全身的熱量都匯入雙臂和眼睛,此刻突然覺出空調的冷來,牙齒直打顫。

馮歷辰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冰冰涼,立即帶她去室外,買了杯熱飲給她捂著。

“裡面空調有些涼了,這會兒還冷嗎?” 他問,眼裡是藏不住的關心。

周其妙沒放過他任何表情,搖頭又低下頭自已消化情緒。

杯中的熱量一點點傳遞到手上,透過手臂傳遞到心臟,彷彿熱脹冷縮的作用,胸口脹脹的。

“你冷嗎?”她這才想起來問。

他微笑著搖頭,眼裡的光溫柔又細膩,是她許久沒有感受到的柔軟,像一片棉花輕飄飄地落在心上。

這是她試探的結果嗎?她有些無措,將與他對上的目光移開。

初夏的夜裡,燈火下飛舞著細小的蠅蟲,細密的節奏,像在織一張網,也不知最終會網住誰。

她看了眼時間,晚上八點四十分,他倆還沒吃飯。

出於禮尚往來,她提議請吃飯。

“這麼晚了,吃簡單點。”馮歷辰拿出手機搜尋附近有什麼。

附近500米內,全是蒼蠅小館,距離很接近,評分都不低。

“我們一家家去打卡吧!”周其妙來了興致。

這附近的小巷子裡藏著一些老店,毫不起眼卻又紅火了多年。以前是幾條交錯的又窄又破舊的老街,後來開發了公園和運動場後,那些老街的老店又有了著落,紛紛從別處又搬回來,聚集在了後來這些小巷內,便這麼生生不息地流傳開來。

那些小店,是附近許多人關於這個城市的記憶。

他倆如同一個誤入的外鄉人,東家買捲餅,西家買米漿,看著什麼都想來一點。

“嚐嚐這個捲餅,還真不錯。”馮歷辰咬了一口捲餅,燻肉配菜,別有一番風味。

“好像每一處都有這麼一個神奇的地方,你有沒有常去的這類地方呢?”她指著那些不起眼的門頭,星星點點的燈火,有附近生活的人的記憶。

馮歷辰咬了一口捲餅,外焦裡綿,一點點麥香混著孜然味,在口中散開。“有啊,就在爺爺住的院子附近。”

“我現在想起學校,記憶最深的還是門口那條街上的小吃店。碳水的快樂難以取代啊!”她感慨一句,又愛又恨地咬下一大口,頓時覺得無比滿足。

“那邊還有糖油碳水混合物,你要吃嗎?”他指著一家麻團店問。

周其妙咬著食物搖頭,含糊不清道:“那可是太罪過了。”

一頓簡單的飯,卻吃得比大餐還撐,但這一晚的快樂卻是十足的。似乎不止那些碳水帶來的快樂。

馮歷辰將她送回小區,在她推開車門時叫住了她:“其妙,我現在閒著,果然最近也不在我這兒,有什麼事情記得說,別總自已扛著。”

她無聲地笑了笑,點點頭,關上車門,連晚安都未道,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他明明最近在忙農場的事,今天四點多張倬給她發了農場的圖,那時他還一身塵土在工地現場,而不到六點已經周身整潔地出現在她面前。

有些情緒如同對於碳水的依賴,明知不該卻戒不掉。

浴室裡,周其妙仰頭看著吊頂上一滴懸然未落的水珠出神,38度的水順著頭頂流下,冷不防嗆入鼻子。

她咳了兩聲,扯過毛巾抹了把臉上的水,迅速關了花灑。

她靠在床頭,只留了一盞落地燈,屋子裡的光線明暗不一。窗簾留出一道縫隙,讓窗外的光溜了進來。

要是沒有鬧鐘,一個人住著,時間概念會越來越模糊。她經常週末醒來不知今夕何夕,所以習慣了窗簾留一個小縫隙。

白天的林林總總在安靜的空間裡,爭先恐後擠入她的腦袋。早晨的八卦,食堂的對峙,夜晚的小聚,走馬燈般跑了一遍,停留在與姚斯羽的對話上。

如果是後者,你要怎麼辦?

她內心又開始掙扎起來,或許他就只是單純出於友情而關心她呢?

可萬一不是呢,她既然沒有想和他更近一步的打算,不如早點終止這些聯絡。

為什麼非要做明白鬼呢,為什麼不能順其自然?她也迷茫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睡著了,連一個夢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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