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臥室只有一盞小燈亮著，朦朧而安靜。
周其妙是被渴醒的，她迷迷糊糊坐起來，一睜眼就看到床頭櫃放著一杯水，才清醒過來。
她定了定神，一番回憶，很確定，她不是喝多了，只是情緒失控又加上一點酒精的作用讓她太睏倦了。
這水一定是馮歷辰留下的。臥室以外漆黑一片，沒有聲響，也不知道他幾時走的。
這是好久以來頭一次有人在她的住所給予關心，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杯水。
她喝了幾口涼水清醒一下，時間是半夜一點多。她察覺到自已還穿著出門的衣服和褲子，便進了浴室，洗澡刷牙。
等她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睡裙，拿著換下的衣服繞去廚房的陽臺，走了幾步被客廳沙發前的拖鞋絆了一下。
“哎呦，她一個趔趄，手撐在沙發上，摸到一個軟乎乎的物體，嚇得她叫了一聲。她一下就跳到開關處，立即開啟夜燈。只見沙發上躺著一個人，裹著她的毛毯。
“嚇死我了！”她是真的嚇得跳了一下，拍著胸口緩了半天。
“你……你你，你沒走？”她扯過睡衣外搭的衣襟，在胸口多裹了一層，差一點就走光了。又把髒衣服抱得高了點兒。
馮歷辰皺著眉頭醒來，見她站在地上，迷迷糊糊說：“你醒了，那我走了。”他坐了起來，眼睛還睜不開。
這人，喝多就忘性大，明明是她問他喝多了管不管她。
“我哪敢走，怕你發瘋。”他還是那個有點欠揍的語氣，卻在這一刻讓她覺得暖心。“幾點了？”
“兩點十分。”
“那我走啦，你快睡吧。”他機械地摺好毛毯，搭在沙發扶手上，人還沒清醒過來。
“等一下。”她喊住他，猶猶豫豫，扭扭捏捏，丟擲一句話：“算了，太晚了，你繼續睡吧。”實在是大半夜的，看他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出門開車也未必安全。
“啊？”馮歷辰腦子沒轉過來，她的態度反轉得未免過快。
“當沒見過我！”她指著沙發，她的沙發夠寬敞，也不委屈他。
馮歷辰這才反應過來，重又展開毯子，麻利地躺了回去。
他面朝外側躺著，只見她關掉客廳的燈光，放了衣服，快步穿過客廳，一路小跑進臥室。路過茶几時，順便扔下一副牙刷和一瓶礦泉水。
他咧開嘴笑了，一直懸在心裡的不確定感散了些，閉上眼睛很快睡著了。
周其妙可沒他睡得那麼快，剛才嚇了一跳，此時格外清醒。她躺在床上才發覺心臟砰砰狂跳，簡直是見了鬼了，今晚的驚喜實在是有點多。
而她剛才讓他留下來時也沒有考慮過多，那些潛意識的親近就這麼被放了出來，站到臺前。
晚上遇上潘聞後她的失態也被回憶起來，她時隔許久後才回憶起了與潘聞的初遇，那些愛過的記憶清晰又模糊。
在這麼一個夜裡，她才明白，原來她不是排斥一段感情，而是怕做那個被放手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周其妙是被鬧鈴吵醒的。她想起屋裡還有一個人，一個激靈坐起來，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去客廳。
馮歷辰已經洗漱完畢，只是一身衣服皺巴巴的，有些狼狽。
周其妙有些許不自然，沒話找話問他幾點去上班，又想起來他現在不用上班。
“這會兒時間還早，先去吃早飯，再送你去公司。”
“耽擱你時間嗎？”她有些不好意思。
“耽擱了一晚上了，也不在乎這一會兒。”他一副該怎麼辦的表情看她。
周其妙想反駁，又突然笑出聲：“你大晚上難不成還有什麼掙錢的營生？”
他抬眼看她，這話擦著邊兒，讓人想入非非，頗有些挑逗的意味。
他靠近她，語氣低緩：“要不要我提醒你，昨天半夜你穿著睡衣留我這件事兒算不算引誘，算上上一次，已經兩回了。”
他見她又要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立即退開一步，挑挑眉挑釁地看她：“快走啦，一會兒你要遲到了。”
車子開到昨天剛去過的這一片小巷裡，隨意找了個地方停下，來到一家不起眼的白色門牌的鋪面前，上面寫著“脆皮油條”四個字。昨天才交過手的黃老闆和李老闆正在忙忙碌碌照顧生意。
“呦，來了啊，你倆快坐，我還和老李說，你們多會兒會來。”黃老闆先看到了他們，熱情招呼。
馮歷辰要了一份豆漿一份豆腐腦，兩根油條。
剛坐下，隔壁李老闆就端上來四個油糕：“你們吃，我那邊還忙著，油鍋離不了人。”
周其妙坐在炸油條的案子前，看店裡黃老闆和老闆娘兩個人忙活。黃老闆管著面案子，老闆娘管著豆漿豆腐腦和收錢的事兒。
黃老闆將切成段的面用手一扯，兩根再一壓，兩隻手各扯一邊下進油鍋裡。鍋裡泛起淺黃色的小氣泡，面段在小火中逐漸長胖，再被筷子撥轉了方向，炸的四面金黃，被撈出來擱在架子上。
黃老闆提起刀，鐺鐺鐺剁成四段，拿竹筐子裝好了端上來。“剛出鍋的，脆著呢。”
周其妙在黃老闆期待的眼神中夾起一塊咬下，外層脆香，內裡綿軟無油，麥香透出，她含糊道：“好吃唉。”
“好吃就行，你們慢慢吃，不夠再加。”黃老闆在圍裙上抹了一把手，繼續回到鍋前炸油條。
周其妙這才開始與馮歷辰說話：“你是帶我來蹭飯的啊。”
“嗯，昨天不是答應了二位老闆麼，你這麼快就忘了。”
要不是他帶著，她肯定不會專門來找這兩家店。她咬著油條，被老闆娘吸引了注意力。食客只要一說算賬，老闆娘立即回應：
“四根油條，一碗豆漿，一碗豆腐腦，一碗稀飯，一共16塊錢。”
“三根油條，一碗豆腐腦帶走裝盒，兩碗稀飯，兩個油糕，一共15塊錢。”
……
老闆娘的計算能力堪稱雲端計算，而且每桌點了什麼她都記得。她只用將每個人要的東西複述一遍，就能立即求和。
這速度和計算器有什麼區別，還比計算器多了記憶儲存功能。
“我終於知道為啥黃老闆牌算得好了，你瞧瞧這記憶力和計算能力。”經她提醒，馮歷辰也去看老闆娘。
老闆娘終於抽出空來問了一句：“你倆瞅著我笑啥呢？我臉上粘了面？”
“老闆娘，你記性真好啊，還能秒算。”周其妙笑著說。
“這就是個熟練活兒，我倆都幹了十多年了。”
“黃老闆，你咋不和老闆娘組隊呢？”
還不等黃老闆接話，老闆娘搶先道：“我才不跟他打呢，看不上他水平！”
“嚯！”周其妙驚歎：“那你可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老闆娘一甩飄到額前的頭髮，笑容爬了滿面：“那可是把街坊鄰居都贏遍了。”
周其妙被她的神情逗樂了，那豪氣就像踢館大王般，打遍天下無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