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得心說,這大敵當面,危機未除,你還有心情問,哦,也對,至少要告訴他是敵是友,不過他是鷹王外孫的事可不能告訴這老小子,於是對楊逍道:“他是蝴蝶谷的教內小兄弟,叫,叫,啊對,他說他現在叫朱元璋。意思是誅滅暴元之玉璋,這小兄弟也是我輩中人啊。”鐵冠道人聽罷心中一驚,師門曾傳話說最後再興華夏江山的就是個和尚叫朱元璋,莫不是這小和尚。

圓真心想這小和尚志向不小,可是你也要有命在才好。他心思活絡,眼力高明,見這袋中蹦出來小和尚臉色不定,心神動盪,自己重傷之下,若不抓住這稍縱即逝的良機,一被對方佔先,那就危乎殆哉,當即搶上一步,右手食指伸出,運起“幻陰指”內勁,直點他胸口的“膻中穴”。

張無忌揮掌擋格,這時他神功初成,武術招數卻仍是平庸之極,前時謝遜和父親所教的武功也尚未融會貫通,如何能和圓真這樣絕頂高手相抗?只一招之間,他手腕上“陽池穴”已被圓真點中,登時機伶憐的打了個冷戰,退後了一步。可是他體內充沛欲溢的真氣,便也在這瞬息間傳到了圓真指上,這兩股力道一陰一陽,恰好互克,但張無忌的內力來自九陽神功,遠為渾厚。

圓真手指一熱,全身功勁如欲散去,再加重傷之餘。平時功力已剩不了一成,知道眼前情勢不利,脫身保命要緊,當即轉身便走。張無忌怒罵:“成昆,你這大惡賊,留下命來!”拔足追出了廳門,只見圓真背影一晃,已進了一道側門。張無忌氣憤填膺,發足急追,這一發勁,咣的一響,額頭在門框上重重的撞了一下,門框被撞的地方立時粉碎。原來他自己尚不知神功練成之後,一舉手,一提足,全比平時多了十倍勁力,一大步跨將出去,失了主宰,竟爾撞上門框。

他一摸額頭,隱隱有些疼痛,心想:“怎地這等邪門,這一步跨得這麼遠?”忙從側門中進去,見是一座小廳。他一心一意要為義父復仇格殺成昆這個禍亂之源。也顧不得和眾人打招呼,穿過廳堂,便追了下去。

廳後是個院子,院子中花卉暗香浮動,但見西廂房的窗子中透出燈火之光,他縱身而前,推開房門,眼見灰影一閃,圓真掀開一張繡帷,奔了進去。

張無忌跟著掀帷而入,那圓真卻已不知去向。他凝神看時,發現原來置身所在竟似是一間大戶人家小姐的閨房。靠窗邊的是一張梳妝檯,臺上紅燭高燒,照耀得房中花團錦簇,堂皇富麗,頗不輸於朱九真之家。

另一邊是張牙床,床上羅帳低垂,床前還放著一對女子的粉紅繡鞋,顯是有人睡在床中。這閨房只有一道進門,窗戶緊閉,明明見到圓真進房,怎地一剎那間便無影無蹤,竟難道有隱身法不成?又難道他不顧出家人的身分,居然躲入了婦女床中?

正自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揭開羅帳搜敵,忽聽得步聲細碎,有人過來。張無忌閃身躲在西壁的一塊掛毯之後,便有兩人進了房中。張無忌在掛毯後向外張望,見兩個都是少女,一個穿著淡黃綢衫,服飾華貴,另一個少女年紀更小,穿著青衣布衫,是個小鬟,嘶聲道:“小姐,好夜深了,你請安息了罷。”

那小姐反手一記巴掌,出手甚重,打在那小鬟臉上,那小鬟一個踉蹌,倒退了一步。那小姐身子微晃,轉過臉來,張無忌在燭光下看得分明,只見她大大眼睛,眼球深黑,一張圓臉,正是他萬里迢迢從中原護送來到西域的楊不悔。

此時相隔數年,她身材長得高大了,但神態絲毫不改,尤其嘴角邊使小性兒時微微撇嘴的模樣,更加分明。只聽她罵道:“你叫我睡,哼,六大派圍攻光明頂,我爹爹和人會商對策,說了一夜,還沒說完,他老人家沒睡,我睡得著麼?最好是我爹爹給人害死了,你再害死我,那便是你的天下了。”

那小鬟不敢分辯,扶著她坐下。楊不悔道:“快取我劍來!”

那小鬟走到壁前,摘下掛著的一柄長劍,她雙腳之間繫著一根鐵鏈,雙手腕上也鎖著一根鐵鏈,左足跛行,背脊駝成弓形,待她摘了長劍回過身來時,張無忌更是一驚,但見她右目小,左目大,鼻子和嘴角也都扭曲,形狀極是怕人,心想:“這小昭姑娘真是了得,她裝扮的相貌之醜尤在蛛兒之上,可是每日這樣裝扮也真是難為她了。”

楊不悔接過長劍,說道:“敵人隨時可來,我要出去巡查。”

小昭道:“我跟著小姐,若是遇上敵人,也好多個照應。”她說話的聲音也是嘶啞難聽,像個粗魯的中年漢子,楊不悔道:“誰要你假好心?”

左手一翻,已扣住小昭右手脈門,小昭登時動彈不得,顫聲道:“小姐,你……你……”

楊不悔冷笑道:“敵人大舉來攻,我父女命在旦夕之間,你這丫頭多半是敵人派到光明頂來臥底的!我父女豈能受你的折磨?今日先殺了你!”

說著長劍翻過,便往小昭的頸中刺落。

張無忌自見這小昭小小年紀便被她母親逼著來扮醜臥底,內心不知受了多少煎熬,又想到後來她對張無忌的情意,心下更生憐憫,突見楊不悔挺劍相刺,危急中不及細思,當即飛身而出,手指在劍刃上一彈。楊不悔拿劍不定,叮噹一響,長劍落地,她右手離劍,食中雙指直取張無忌的兩眼,那本來只是平平無奇的一招“雙龍搶珠”,但她經父親數年調教,使將出來時已頗具威力。

張無忌向後躍開,衝口便道:“不悔妹妹,是我!”

楊不悔聽慣了他叫“不悔妹妹”四字,一怔之下,說道:“是無忌哥哥嗎?”她只是認出了“不悔妹妹”這四個字的聲音語調,卻沒認出張無忌的面貌。

張無忌顯出身形,說道:“是我!不悔妹妹,這些年來你可好?”

楊不悔定神一看,見他衣衫破爛,留著個和尚髮型,渾身充滿著男性陽剛魅力,與原來印象中瘦弱清秀的無忌哥哥差距甚大,心下怔忡不定,道:“你……你……當真是無忌哥哥麼?怎麼……怎麼會到了這裡?”

張無忌道:“是說不得帶我上光明頂來的。那圓真和尚到了這房中之後,突然不見,這裡另有出路麼?”楊不悔奇道:“甚麼圓真和尚?誰來到這房中?”張無忌急欲追趕圓真,此事說來話長,便道:“你爹爹在廳上受了傷,你快瞧瞧去。”楊不悔吃了一驚,忙道:“我瞧爹爹去。”說著順手一掌,往小昭的天靈蓋擊落,出手極重。張無忌驚叫:“使不得!”伸手在她臂上一推,楊不悔這掌便落了空。

楊不悔兩次要殺小昭,都受到他的干預,厲聲道:“無忌哥哥,你和這丫頭是一路的嗎?”張無忌奇道;“她是你的丫鬟,我剛才初見,怎會和她一路?”楊不悔道:“你既不明內情,那就別多管閒事。這丫鬟是我家的大對頭,我爹爹用鐵鏈鎖住她的手足,便是防她害我,此刻敵人大舉來襲,這丫頭要趁機報復。”

張無忌心說這是我的混血漂亮老婆,我還不知道她嗎?於是說道:“姑娘,你可有趁機報復之意麼?”小昭搖了搖頭,道:“決計不會。”

張無忌道:“不悔妹妹,你聽,她說是不會的,還是饒了她罷!”

楊不悔道:“好,既然是你講情,啊喲……”身子一側,搖搖晃晃的立足不定。張無忌忙伸手相扶,突然間後腰“懸樞”、“中樞”兩穴上一下劇痛,撲地跌倒。原來楊不悔嫌他礙手礙腳,賺得他近身,以套在中指上的打穴鐵環打了他兩處大穴。她打倒張無忌後,回過右手,便往小昭的右太陽穴上擊了下去。

這一下將落未落,楊不悔忽感丹田一陣火熱,全身麻木,不由自主的放脫了小昭的手腕,雙膝一軟,坐在張無忌懷中。原來她使勁擊打張無忌的穴道,張無忌神功初成,九陽真氣尚無護體之能,卻已自行反激出來,衝蕩楊不悔周身脈絡。

小昭抬起地下的長劍,說道:“小姐,你總是疑心我要害你。這時我要殺你,不費吹灰之力,可是我並無此意。”說著將長劍插入劍鞘,還掛壁間。

張無忌扶著楊不悔站起身來,說道:“你瞧,我沒說錯吧!”他被點中穴道之後,片刻間便以真氣衝解,立即回覆行動。

楊不悔眼睜睜的瞧著他,心下大為駭異,這時她手足上麻木已消,心中記掛著父親的安危,站起身來,說道:“我爹爹傷得怎樣?無忌哥哥,你在這裡等我,回頭再見。這些年來你好嗎?我時時記著你……”一面說,一面奔了出去。

張無忌問小昭道:“姑娘,那和尚逃到這房裡,卻忽然不見了,你可知此間另有通道嗎?”

“你當真非追他不可嗎?”小昭望著他說道,心裡在掙扎要不要告訴他密道。不過這個和尚小哥哥好有那個那個感覺啊,她情竇初開,又見帥氣陽剛處處迴護她的張無忌,心裡隱隱有點水波盪漾的感覺。

張無忌道:“這和尚傷天害理,作下了無數罪孽,我……我……便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他。”

小昭抬起頭來,凝視著他的臉,啊好帥啊,要死了。張無忌道:“姑娘,要是你知道,求你指點途徑。”小昭臉色微紅,低下頭咬著下唇,微一沉吟,低聲道:“我的性命是你救的,好,我帶你去。”張口吹滅了燭火,把蠟燭收在懷中,拉著張無忌的手便走。張無忌牽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直覺得柔軟滑膩的感覺真好。

張無忌跟她沒行出幾步,已到床前。小昭揭開羅帳,鑽進帳去,拉著張無忌的手卻沒放開。張無忌心想,我們這可算是同睡一床。小昭揭開錦被,橫臥在床,讓張無忌躺在她身旁。不知小昭扳動了何處機括,突然間床板一側,兩人便摔了下去。

這一摔直跌下數丈,幸好地上鋪著極厚的軟草,絲毫不覺疼痛,只聽得頭頂輕輕一響,床板已然回覆原狀。他心下暗贊:“這機關佈置得妙極!誰料得到秘道的入口處,竟會是在小姐香閨的牙床之中。”

接過小昭的遞過來的火折和蠟燭點亮,便又自然而然拉著她的手,向前急奔。

跑出數丈,聽到小昭足上鐵鏈曳地之聲,緊跟在他身側,他猛然想笑:“小昭你裝的是個跛子啊,足上又有鐵鏈,怎地能跑得如此迅速?”一時差點走岔了真氣,便即停步。小昭猜中了他的心意,笑道:“我的跛腳和醜臉都是假裝的,騙騙老爺和小姐。”

張無忌心道:“怪不得小無忌的媽媽說天下女子都愛騙人。今日連不悔妹妹也來暗算我一下。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突然,他偶一側身,望見燭光下回複本貌的小昭,一時感覺自己差點痴了,更驚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真是真是太美了,“簡直是,迪麗熱巴,古力娜扎,簡直是,集兩個人美貌優點於一體”,他忍不住自言自語唸叨,只是越到後面聲音越小罷了。

聽到他斷斷續續的唸叨,小昭不明所以,仰著俏麗的笑臉問道:“啥地裡熱吧?這地道里還好,沒那麼熱吧?小姐叫你無忌哥哥,我可以像小姐一樣叫你無忌哥哥麼?”

“當然可以啊!”望著小昭那迷人的略帶異族風格的精緻容顏,一時有點恍然如夢,不過此時忙於追敵,這念頭在心中一轉,隨即撇開,在秘道中曲曲折折的奔出數十丈,便到了盡頭,那圓真卻始終不見。

小昭道:“這秘道我只到過這裡,相信前面尚有通路,可是我找不到開門的機括。”張無忌伸手四下摸索,前面是凹凹凸凸的石壁,沒一處縫隙,在凹凸處用力推擊,紋絲不動。小昭嘆道:“我已試了幾十次,始終沒能找到機括,真是古怪之極。我曾帶了火把進來細細察看,也沒發見半點可疑之處,但那和尚卻又逃到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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