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矮老者向張無忌道:“我師兄弟是鮮于通這傢伙的師叔,你幫我華山派弄明白了門戶中的一件大事,令我白遠師侄沉冤得雪,謝謝你啦!”說著深深一揖。那高老者跟著也是一揖。張無忌急忙還禮,道:“兩位前輩,好說,好說。”

矮老者舉刀虛砍,厲聲喝道:“可是我華山派的名聲,卻也給你這小子當眾毀得不成模樣,我師兄弟跟你拼了這兩條老命!”高老者拾回單刀,也道:“我師兄弟跟你拼了這兩條老命。”敢情他身材雖然高大,卻是惟那矮老者馬首是瞻,矮老者說什麼,他便跟著說什麼。

張無忌道:“華山派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偶爾出一個敗類,不礙貴派威名。武林中不肖之徒,各大門派均在所難免,兩位又何必耿耿於懷?”高老者道:“依你說是不礙的?”張無忌道:“不礙的!”高老者道:“師哥,這小子既說這是不礙的,咱們就算了吧!”他對張無忌頗存怯意,實不敢和他動手。

矮老者厲聲道:“先除外侮,再清門戶。華山派今日倘若勝不得這小子,咱們豈能再立足於武林之中?”高老者道:“好!喂,小子,咱們可要兩個打你一個了。你如覺得不公平,那便乘早認輸了事。”矮老者眉頭一皺,喝道:“師弟,你……”

張無忌介面道:“兩個打我一個,那再好也沒有了,倘若你們輸了,可不能再跟明教為難。”高老者大喜,大聲道:“咱們兩個打你一個,那你決計活不了。我師兄弟有一套兩儀刀法,變化莫測,聯刀攻敵,萬夫莫當。我就只擔心你定要單打獨鬥,一個對一個。你既肯一個對我們兩個,那就輸定了,說過的話,可不許反悔!”張無忌道:“我決不反悔便了,老前輩刀下留情。”高老者道:“我刀下是決不容情的,我們這路兩儀刀法一施展,越來越凌厲,那可沒什麼客氣。我瞧你這小子人也不壞,砍死了你,倒怪可憐的……”

矮老者怒喝:“師弟,少說一句成不成?”高老者道:“少說一句,當然可以。不過我先行提醒他,叫他留神,咱師兄弟這套兩儀刀法,乃是反兩儀,式式不依常規……”矮老者厲聲喝道:“住口!”轉頭向張無忌道:“請接招!”揮刀便砍了過去。

張無忌舉起鮮于通那柄摺扇,按在他刀背上一引。高老者大聲叫道:“喂,喂!不成,不成!這個樣子,咱們寧可不比。”張無忌道:“怎麼?”高老者道:“這把扇子中有毒,不小心濺了開來,可不是玩的。”

張無忌道:“不錯,這種劇毒之物,留在世上只有害人。”右手食中兩根手指夾住扇柄,運起內功,往下直擲,那扇子嗤的一聲,直沒入土中,地下僅餘一個小孔。廣場地土堅實,這一手九陽神功,廣場上再沒第二人能辦得到,眾人忍不住都大聲喝彩。高老者將單刀夾在腋下,雙手用力鼓掌,說道:“你快去取一件兵刃來吧。”

張無忌本來不願當眾炫耀,不過今日局面大異尋常,只有倚仗神功,令對方知難而退,否則六大派如何肯就此罷手,迴歸中原?便道:“前輩看我用什麼兵刃的好?”高老者伸出手去,在他肩頭拍了兩拍,笑道:“你這娃兒倒也有趣,你愛用什麼兵刃,居然問起我來了。”張無忌知他這麼拍幾下,不過是老人家喜歡少年人的表示,並無惡意。但旁觀眾人卻都吃了一驚,心想雙方對敵過招,一人隨隨便便地伸手去拍敵手肩膀,對方居然並不閃避,倘若那高老者手上使勁,或乘機拍中他穴道,豈非不用比武,便分了勝敗?卻不知張無忌有神功護身,高老者若忽施暗算,也決計傷他不到。

高老者笑道:“我叫你用什麼兵刃,你便聽我的話麼?”張無忌微笑道:“可以。”高老者笑道:“你這娃兒武藝很好,十八般兵刃,想來件件皆能的了。要你空手和我們兩個老人家過招,又說不過去。”高老者遊目四顧,想要找一件最不稱手的兵刃給他,突然看到廣場左角放著幾塊大石,便道:“我讓你也佔些便宜,用件極沉重的兵刃。”說著向著幾塊大石一指,呵呵大笑。

這些大石每塊總有二三百斤,力氣小些的連搬也搬不動,何況長期以來給人當作凳坐,四周光溜溜的,無可著手之處,怎能作為兵刃?高老者原意是出個難題,開開玩笑,最好對方給擠兌住了,知難而退,比武之事就此作罷。

不料張無忌微微一笑,說道:“這件兵刃倒也別緻,老前輩是考我的功夫來著。”說著走到石塊之前,左手伸出,抄起一塊大石,託在手裡,說道:“兩位請!”話聲甫畢,連身帶石躍了起來,縱到兩個老者身前。

眾人只瞧得張大了口,連喝彩也忘記了。高老者伸手猛拉鬍子,叫道:“這……這個可有點兒奇哉怪也!”矮老者卻知今日實已遇上了生平從所未見的大敵,當下穩步凝氣,注視對手,說道:“有僭了!”青光閃動,身隨刀進,直攻張無忌右肋。高老者道:“師哥,真打嗎?”矮老者道:“還有假的?”鋼刀兜了半個圈子,方向突變,斜劈張無忌肩頭。

張無忌旁退讓開,見斜刺裡青光閃耀,高老者揮刀砍來。張無忌喝道:“來得好!”橫過石頭擋架,噹的一聲,這一刀砍在石上,火花四濺,石屑紛飛。張無忌舉起大石,順勢推了過去。高老者叫道:“啊喲,這是‘順水推舟’,你使大石頭也有招數麼?”

矮老者大聲喝道:“師弟,‘混沌一破’!”揮刀從背後反劃弧形,彎彎曲曲地斬向張無忌。高老者介面道:“太乙生萌,兩儀合德……”矮老者介面道:“日月晦明。”兩人口中呼喝,刀招源源不絕地遞出。張無忌施展九陽神功,託著大石,運轉如意。高矮二老使開反兩儀刀法,刀刀狠辣,招招沉猛,但張無忌手中這塊石頭實在太大,只須稍加轉側,便盡數擋住了二老砍劈過來的招數。

高老者大叫:“你兵刃上佔的便宜太多,這般打法太不公平!”張無忌笑道:“那麼不用這笨重兵器也成。”突然將大石往空中拋去,二老情不自禁地抬頭一看,豈知便這麼微一疏神,後頸穴道已同時遭對手抓住,登時動彈不得。張無忌身子向後彈出,大石已向二老頭頂壓落。

眾人失聲驚呼聲中,張無忌縱身上前,左掌揚出,將大石推出丈餘,砰的一聲,落在地下,陷入泥中幾有尺餘。他伸手在二老肩頭輕輕拍了幾下,微笑道:“得罪了!晚輩跟兩位開個玩笑。”他這麼輕拍,高矮二老受封的穴道登時得解。

矮老者臉如死灰,嘆道:“罷了,罷了!”高老者卻搖頭道,“這個不算。”張無忌道:“怎麼不算?”高老者道:“你不過力氣大,搬得起大石頭,可不是在招數上勝了我哥兒倆。”張無忌道:“那麼咱們再比。”高老者道:“再比也可以,不過得想個新鮮法兒才成,否則淨給你佔便宜,我們輸了也不心服,你說是不是?”張無忌點頭道:“是!”

小昭一直注視著場中比拼,這時伸手刮刮臉皮,叫道:“羞啊,羞啊!鬍子一大把,自己老佔便宜,反說吃虧。”她手指上下移動,手腕上的鐵鏈便丁當作響,清脆動聽。旁觀眾人見這小姑娘雖容顏絕世,卻天真爛漫,一味幫著張無忌,都覺有趣。

高老者哈哈一笑,說道:“常言道得好:吃虧就是佔便宜。我老人家吃過的鹽,多過你吃的米;我走過的橋,長過你走的路。小丫頭嘰嘰喳喳什麼?”回頭對張無忌道:“要是你不服,那就不用比了。反正這一回較量你沒有輸,我們也沒贏,雙方扯了個直。再過三十年,大家再比過也不遲……”

矮老者聽他越說越胡混,當即喝道:“姓朱的,我們認栽了,你要怎般處置,悉聽尊便。”張無忌道:“兩位請便。在下只不過斗膽調處貴派和明教的過節,實在別無他意。”

高老者大聲道:“這可不成!還沒說出新鮮的比武主意,怎麼你就打退堂鼓了?這不是臨陣退縮、望風披靡麼?”矮老者皺眉不語,他知這個師弟雖說話瘋瘋癲癲,但靠了一張厚臉皮,往往說得對方頭昏腦漲,就此轉敗為勝。今日在天下眾英雄之前施此伎倆,原沒什麼光彩,然而如果竟因此而勝得對手,至少功過可以相抵。

張無忌道:“依前輩之意,該當如何?”高老者道:“咱們華山派這套‘反兩儀刀法’的絕藝神功,你是嘗過味道了。想來你還不知崑崙派有一套‘正兩儀劍法’,變化之精奇奧妙,和華山派的刀法可說一時瑜亮,各擅勝場。倘若刀劍合璧,兩儀化四象,四象生八卦,陰陽調和,水火互濟,唉……”說到這裡,不住搖頭,緩緩嘆道:“威力太強,威力太強!你是不敢抵擋的了!”

張無忌心說正好把崑崙派問題一起解決了,於是轉頭向著崑崙派,說道:“崑崙派哪位高人肯出來賜教?”高老者搶著道:“崑崙派中除了鐵琴先生夫婦,常人也不配和我師兄弟聯手。就不知何掌門有這膽量沒有?”眾人都是一樂:“這老兒說他傻,卻不傻,他要激得崑崙派兩大高手下場相助。”

何太沖和班淑嫻對望了一眼,夫妻二人均想:“這兩個老兒鬥不過那姓朱的少年,便想拉我們趕這趟渾水。一起勝了,他們臉上也有光彩。”只聽高老者道:“崑崙派何氏夫婦不敢和你動手,那也難怪。他們的正兩儀劍法雖然還不錯,但失之呆滯,比起華山派的反兩儀刀法來,本來稍遜一籌兩籌。”

班淑嫻大怒,縱身入場,指著高老者道:“閣下尊姓大名?”高老者道:“我也姓何,何夫人請了。”這兩句話顯是撿了個現成便宜。旁邊許多人都笑了出來。

班淑嫻是崑崙派的“太上掌門”,連何太沖也忌她三分,數十年來在崑崙山上頤指氣使慣了,數百里方圓之內,儼然女王一般,如何能受這等奚落取笑?突然間嗤的一聲響,挺劍直向高老者左肩刺去。這一下拔劍出招的手法迅捷無倫,在一瞬之前,還見她兩手空空,柳眉微豎,一瞬之後,已長劍在手,劍尖離高老者肩頭不及半尺。高老者一驚之下,回刀橫揮,噹的一響,刀劍相交,在千鈞一髮之際格開了。班淑嫻使的是一招“金針渡劫”,那高老者使的卻是一招“萬劫不復”,一正一反,均施發了兩儀術數中的極致。莫看那高老者在張無忌手下縛手縛腳,似功夫平庸,實則他刀法上的造詣確然不同凡響。

兩人刀劍相交,各自退開一步,不禁一怔,心下均佩服對方這一招的精妙。兩人派別不同,武功大異,生平從未見過面,但一招之下,發覺自己這套武功和對方若合符節,配合得天衣無縫,猶似一個人一生寂寞,突然間遇到了知己般的歡喜。

班淑嫻忍不住想:“他華山派的反兩儀刀法果然了得,若和他聯手攻敵,當可達致天下兵刃招數中的顛峰。”跟著又想:“華山派這兩個傢伙不是這少年的對手,我崑崙派跟他動手,也沒取勝把握。我們若就此下場,那是崑崙、華山兩派四大高手合戰一個無名少年,未免太失身份,然而這是華山派想出來的主意。”回頭向何太沖叫道:“喂,你過來!”

何太沖雖對妻命不敢有違,但在眾人之前,仍要擺足掌門人的架子,“哼”的一聲,緩緩站起。四名小童前導,一捧長劍,一捧鐵琴,另外兩名各持拂塵。五人走到廣場中心,捧劍小童雙手端劍過頂,躬身呈上,何太沖接了,四名小童躬身退下。

班淑嫻道:“華山派的反兩儀刀法,招數上倒也不算含糊。”高老者嬉皮笑臉地道:“多蒙讚賞。”班淑嫻橫了他一眼,說道:“咱們四個就拿這少年人喂喂招,切磋一下崑崙、華山兩派的武功。”她說著回過頭來,突然“咦”的一聲,瞪著張無忌道:“你……你……”她和張無忌分手不過六年,張無忌救了那賤人,破壞了她的害人手段,令她庚庚於懷,一直記著張無忌的樣貌,希望有朝一日能斃了這毛頭小子。雖然在這六年中張無忌自孩童成為少年,身材長高了,但面目依稀還能相識。

張無忌道:“咱們從前的事,要不要一切都說將出來?我是朱元璋。”班淑嫻當即明白了他用意,他不願以真姓名示人,如果自己將他揭破,那麼陷害五姑娘的不德事情,他也要當眾宣佈了,於是長劍一舉,說道:“朱少俠武功大進,可喜可賀,還請出手指教。”言下顯然是說,咱們只比武藝,不涉舊事。張無忌微微一笑,道:“久仰賢夫婦劍法通神,尚請手下留情。”何太沖說道:“朱少俠用什麼兵刃?”

他見何太沖夫婦和華山派的高矮二老分站四角,兩刀雙劍在日光下閃爍不定,突然間雙臂一振,身子筆直躥起,在空中輕輕一個轉折,撲向西首一棵梅樹,左手探出,折了一枝梅花下來,這才回身落地。

他手持梅枝,緩步走入四人之間,高舉梅枝,說道:“在下便以這梅枝當兵刃,領教崑崙、華山兩派的高招。”那梅枝上疏疏落落地生著十來朵梅花,其中半數兀自含苞未放。眾人聽他如此說,都是一驚:“這梅枝一碰即斷,怎能和對方的寶劍利刀較量?”

班淑嫻冷笑道:“很好,你是絲毫沒將華山、崑崙兩派的功夫放在眼下了?”

張無忌道:“我曾聽先父言道,當年崑崙派前輩何足道先生,琴劍棋三絕,世稱‘崑崙三聖’。只可惜咱們生得太晚,沒能瞻仰前輩的風範,實為憾事。”這幾句話人人都聽得出來,他大讚崑崙派前輩,卻將眼前的崑崙人物瞧得不堪一擊。

猛聽得崑崙派中一人聲如破鑼地大聲喝道:“小賊種,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對我師父、師叔無禮?”喝聲未畢,一個矮矮胖胖的道人從人叢中躥了出來,挺劍猛向張無忌背心刺去。這道人身法極快,這一劍雖似事先已有警告,但劍招迅捷,實和偷襲殊無分別。

張無忌竟不轉身,待劍尖將要觸及背心衣服,左足向後翻出,壓下劍刃,順勢踏落,將長劍踹在地下。那道人用力回抽,竟紋絲不動。張無忌緩緩回過頭來,看這道人時,原來是他初回中原,在海船中遇到過的西華子,此人性子暴躁,曾一再對張無忌的母親殷素素口出無禮之言。張無忌心中一酸,說道:“你是西華子道長?”

西華子滿臉漲得通紅,並不答話,只竭力抽劍。張無忌左腳突然鬆開,腳底跟著在劍刃上一點。西華子沒料到他會陡然松腳,力道用得猛了,一個踉蹌,向後便跌。憑著他的武功修為,這一下雖出其不意,但立時便可拿樁站定,不料剛使得個“千斤墜”,猛地裡劍上一股極強的力道傳來,將他身子狠推,登時一屁股坐倒,險些向後翻跌,跟著丁丁丁的幾聲響,手中長劍寸寸斷絕,掌中抓著的只餘一個劍柄。

西華子驚愧難當,他是班淑嫻親傳的弟子,因此叫班淑嫻師父,而叫何太沖為“掌門師叔”,一瞥眼間,只見師父滿臉怒色,心知自己這一下大大丟了師門臉面,事過之後必受重責,不禁更加惶恐,急躍站起,喝道:“小賊種……”

張無忌本想就此讓他回去,但聽他罵到“小賊種”三字,那是辱及了父母,手中梅枝在他身上掠過,已運勁點了他胸腹間三處要穴,對高矮二老和何氏夫婦道:“請進招吧!”

班淑嫻對西華子低聲喝道:“走開!丟的人還不夠麼?”西華子道:“是!”但竟不移步。班淑嫻怒道:“我叫你走開,聽見沒有?”西華子道:“是!是!師父,是!”口中十分恭謹,卻仍不動。班淑嫻怒極,心想這傢伙幹嗎不聽起話來了?原來張無忌拂穴的手法快極,班淑嫻眼光雖然敏銳,卻萬萬想不到他的勁力可借柔物而傳,梅枝的輕輕一拂,無殊以判官筆連點穴道。她伸手在西華子肩頭重重一推,喝道:“站開些,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西華子道:“是,師父,是!”身子平平向旁移開數尺,手足姿勢卻半點沒變,就如一尊石像給人推動了一般。這麼一來,班淑嫻和何太沖才知他已在不知不覺間給張無忌點了穴道,心下暗自駭然。何太沖伸手去西華子腰脅推拿數下,想為他解開穴道。哪知勁力透入,西華子仍一動不動。

班淑嫻見眾人眼色有異,心想多說無益,挺劍便往張無忌眉心挑去。婦唱夫隨,何太沖長劍指向張無忌後心,跟著華山派高矮二老的攻勢也即展開。

張無忌身形晃動,從刀劍之間躥了開去,梅枝在何太沖臉上掠過。何太沖斜劍刺他腰脅。張無忌左手食指彈向矮老者的單刀,梅枝掃向何太沖的長劍。何太沖劍身微轉,劍鋒對準梅枝削去,心想你武功再高,木質的樹枝終不能抵擋我劍鋒之一削。哪知張無忌的梅枝跟著微轉,平平地搭上劍刃,一股柔和的勁力送出,何太沖的長劍直蕩了開去,噹的一聲,剛好格開了高老者砍來的一刀。

高老者叫道:“啊哈,何太沖,你倒戈助敵麼?”何太沖臉上微微一紅,不能自認劍招給敵入內勁引開,只說:“胡說八道!”狠狠一劍,疾向張無忌刺去。

何太沖出招攻敵,班淑嫻正好在張無忌的退路上伏好了後著,高矮二老跟著施展反兩儀刀法。兩儀劍法和反兩儀刀法雖正反有別,但均系從八卦中化出,再回歸八卦,可說是殊途而同歸。數招一過,四人越使越順手,兩刀雙劍配合得嚴密無比。

張無忌見正反兩套武功聯在一起之後,陰陽相輔,竟沒絲毫破綻。他數次連遇險招,倘若手中所持是件兵刃,當可運勁震斷對方刀劍,偏生過於託大,只拿了一根梅枝。陡然間矮老者鋼刀著地捲到,張無忌閃身相避,班淑嫻長劍疾彈出來,喝一聲:“著!”刺向張無忌大腿,在他褲腳上劃破了一道口子。

他作為現代人靈魂,數理化和英文倒是精通一些,數理化課程上可沒教過易經八卦,一時捉摸不到這兩路正反兩儀武功的要旨,想不出破解之法,只有繞著西華子東轉西閃,暫且將他當作擋避刀劍的盾牌,心中暗叫:“張無忌啊張無忌,你也未免太過小覷了天下英雄。‘驕者必敗’這句話,從今以後可得好好記在心中。焉知世上沒有比乾坤大挪移更厲害的武功,沒有比九陽神功更渾厚的內勁?該記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只聽得四周笑聲大作。西華子猶似泥塑木雕般站在當地,張無忌在他身側鑽來躍去,每當何太沖等四人的刀劍從他身旁相距僅寸地掠過劈過,西華子便大聲“咦!”“啊!”“哎喲!”地叫喊,偏又半點動彈不得,當真十二分的驚險,十二分的滑稽。張無忌究竟未得高手指點,拆解招式全憑見招而為,幸好乾坤大挪移功夫神妙,而以九陽神功為底,本來做不到的身法,竟忽然之間便做到了。

班淑嫻怒氣上衝,眼見接連數次均可將張無忌傷於劍下,都因西華子橫擋其間,礙手礙腳,恨不得一劍將他劈為兩段,但終究有師徒之情,下不得手。華山派的高老者叫道:“何夫人,你不下手,我可要下手了。”班淑嫻恨恨地道:“我管得你麼?”高老者揮刀橫掃,徑往西華子腰間砍去。

張無忌心想不妙,這一刀若叫他砍實了,不但自己少了個擋避兵刃的盾牌,且西華子為己而死,一出人命,又生糾紛,於是左手衣袖拂出,一股勁風將高老者這一刀盪開。

矮老者疾揮單刀,向張無忌項頸斜劈。張無忌閃身讓在右首,矮老者這一刀卻不變方向,疾向西華子肩頭劈下,便似收不住勢,非砍往他身上不可,口中卻叫道:“西華道兄,小心!”他知若劈死了西華子,勢須和崑崙派結怨成仇,這時裝作迫於無奈,咎非在己,以後便可推卸罪責。張無忌回身發掌,直拍矮老者胸膛。矮老者氣息窒了,左掌推出,手中單刀卻仍劈向西華子,驀地裡雙掌相交,矮老者踉蹌後退,險些跌倒。

西華子眼見張無忌兩番出手,相護自己,暗生感激,又想:“今日若能逃得性命,決不能和華山派這高矮二賊善罷干休。”

何太沖、班淑嫻夫婦見張無忌迴護西華子,兩人一般的心意:“這小子多了一層顧慮,那就更加縛手縛腳。”竟不感他救徒之德,劍招上越發凌厲狠辣。高矮二老也出刀加快,均知極不容易傷到張無忌,但如攻擊西華子而引他來救,便可令他身法中現出破綻,因此反賓為主,兩柄鋼刀倒是往西華子身上招呼的為多。

少林、武當、峨嵋各派高手見此情形,都暗暗搖頭,微感慚愧,均覺他四人若在此局勢之下殺了這少年,連自己也不免內疚於心。

張無忌越鬥情勢越不利,心想:“我打他們不過,送了自己性命也就罷了,何必饒上這個道人?”反掌驅退高老者,右手梅枝顫動,已將西華子的穴道解開。

便在此時,矮老者的一刀又砍向西華子下盤。張無忌飛腳踢他手腕,矮老者忙縮手時,不料西華子穴道已解,突然砰的一拳,結結實實打在矮老者鼻樑之上,登時鮮血長流。矮老者的武功原比西華子高得多,卻哪料得到他呆立了這麼久,居然忽能活動,變起倉促,以致閃避不及。眾人見了,無不哈哈大笑。

班淑嫻忍笑道:“西華,快退下!”西華子道:“是!那高賊還欠我一拳!”出拳想去打高老者時,矮老者左拳上擊,虛砍一刀,啪的一響,左手手肘已重重撞在他胸口。這三下連環三式,乃華山派絕技。西華子身子晃了幾下,喉頭一甜,吐了口鮮血。

何太沖左掌搭在他腰後,掌力吐出,將他肥大的身軀平平送出數丈以外,向矮老者道:“好一招‘華嶽三神峰’!”手中長劍卻嗤的一聲刺向張無忌。他掌底驅徒、口中譏刺、劍下攻敵,分別對付三人,竟然瀟灑自如。

高矮二老不再答話,凝神向張無忌進擊。此刻他四人雖互有心病,但西華子這障礙一去,四人刀法劍法又已配合得絲絲入扣,此攻彼援,你消我長,四人合成了一個八手八足的極強高手,招數上反覆變化,層出不窮。

華山、崑崙兩派的正反兩儀刀劍之術,是從中國固有的河圖洛書以及伏羲文王的八卦方位中推演而得,其奧妙精微之處,若能深研到極致,比之西域的乾坤大挪移實有過之而無不及。然易理深邃,何太沖夫婦及高矮二老只不過學得二三成而已,否則早已取勝。饒是如此,張無忌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渾厚內力,以及精妙卓絕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卻也難以施展。這一番劇鬥,人人看得怦然心動。何氏夫婦長劍嗤嗤聲響,劍氣縱橫,高矮二老揮刀成風,刀光閃閃,四人步步進逼。

張無忌心知若求衝出包圍,原不為難,輕功施出,對方四人中無一追趕得上。但自己逃走雖易,要解明教之圍,卻談不上了,眼下之計唯有嚴密守護,累得對方力疲,再行俟機進攻。不料敵方四人皆內力悠長,雙刀雙劍組成一片光幕,四面八方地密密包圍。張無忌無可奈何,只得苦苦支撐。

何太沖等雖佔上風,心下卻都滿不是味兒,以他們的身份,別說四人聯手,便一對一的相鬥,給這麼一個後進少年支援到三百餘合仍收拾不下,也已大失面子,好在張無忌有挫敗神僧空性的戰績在先,無人敢小覷於他,否則真要汗顏無地了。四人見張無忌反擊的招數漸少,但始終傷他不得。四人都久臨大敵,身經百戰,越鬥得久,越是不敢怠忽,竟半點不見焦躁,沉住了氣,絕不貪功冒進。

旁觀各派中的長老名宿,便指指點點,以五人的招式身法教導本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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