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時冬至,但潭邊風止,開口便是“我來得稍稍遲”。

大抵知心有庭樹,亭亭一如你風致。

———

玄天山脈連綿起伏。

山中萬物蟄伏,唯有皚皚白雪獨留天地,將山籠入一片冷寂之中。

“花無聲!你勾結魔教肆意殘殺扶搖山莊弟子,今天我們定要替扶搖山莊的無辜之人報仇雪恨!”

“哼!無辜?扶搖山莊毀我劍門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我劍門中的老弱稚子無辜!惺惺做派,枉為正道!”

玄天山之巔,魔教門前,兩方勢力對峙。

花祈安躲在一襲紅衣身後,小手攥緊了身邊之人的衣角,稚嫩的小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穩重和肅殺,眼中閃著嗜血暗芒。

他聽到對面那個絳紫錦袍的人說:“花無聲,你若是願意交出那個女魔頭,和那個雜種,我便允諾讓你重回劍門。”

女魔頭?

花祈安仰頭看向身前風韻猶存、溫柔絕美的孃親,心中忍不住想那人眼神真不好。

對面的人動手了,不斷的朝著他們殺來,父親為了保護他,身上被刺了好幾劍,鮮血的味道太重了,燻得他有些恍惚。

又有些興奮。

好想加入啊,好想把劍刺進那些人的身體裡,聽聽看鮮血噴湧的美妙聲音,亦或是用短刃割開他們的脖頸,觀賞一下鮮血緩慢流動的動人景色。

父親帶著他和孃親退到了懸崖邊。

花祈安回頭看了一眼萬丈深淵。

那裡有瀰漫散不開的濃霧,卻讓他心跳如雷。

那些人追了上來,嘴裡叫囂著要為民除害,父親也看了一眼懸崖之下,隨後毅然決然地帶兩人跳了下去。

懸崖太高了。

風從耳畔刮過,花祈安伸出小手摸了摸那些白霧,撲了空。

又被紅衣女子摟在懷裡。

好像過了許久,又好像只是眨眼之間,兩道落水聲驚飛了崖底的鳥雀。

花祈安感覺自已被孃親推上了岸,睜開眼看著她不斷滲血的臉。

“...祈安...剛才娘說的話...你要記住…還要記住那些人…殺了他們,替爹孃報仇!我可憐的孩子…爹孃會在天上保佑你的…”

花祈安板著小臉點頭,然後他就看到孃親轉身抱住父親的屍體,沉入了潭底。

好冷啊,從未覺得冬天這麼冷過。

潭水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絲絲縷縷的寒氣隨風飄蕩。

花祈安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半睜著眼,有些絕望的想,娘啊,怕是報不了仇了,一家三口都死絕了,誰給咱們報仇啊……

昏昏沉沉的視線裡,闖入一角衣襬。

花祈安想睜大眼睛看清楚一些,奈何實在乏力,刺骨的寒冷讓他只能顫抖著蜷縮身體,牙齒都在打顫。

突然,花祈安感覺自已被人抱了起來,這人的懷抱好溫暖啊,在這寒冬如同烈焰,灼燒傳入肺腑,潭邊的風似乎停了。

隱約聽到一句呢喃:“對不起,我來遲了…”

花祈安迷迷糊糊的想,這怕是來索我命、勾我魂的黑白無常吧,先讓人放鬆警惕,再一擊致命,還說來得稍稍遲。

他想說不遲,來得剛剛好,早一刻大抵會被孃親發現,無法索命;晚一刻他約莫已經斷氣,鬼魂不知飄向何處,無法勾魂。

意識漸漸下沉,話終究無法說出口,那麼高的懸崖,足以震碎他的五臟筋脈了。

夜清塵把人抱在懷裡運轉靈氣將人包裹住,心疼地輕撫著他帶有細碎傷口的蒼白小臉。

雖不知為何會在這個時間點進入小世界,但好在是把人救了。

崖底有一處山洞,夜清塵抱著小孩兒坐在石頭上,面前燃起火堆,火光照亮了整個山洞。

夜清塵手腕翻轉,一株靈草憑空出現,外傷已經痊癒,筋脈五臟還是用靈草好一些。

花祈安醒的時候還有些茫然,入眼是一張精緻漂亮的臉,長長的睫毛下眼睛微閉,小巧挺立的鼻子好看極了,還有那一看就很柔軟的唇。

現在的黑白無常都生得這般好看了嗎?

抬起小手撫上那張臉,見人睜開眼,花祈安動作一僵,呆愣地看著那雙浩瀚如星辰的雙眼,只覺得那大抵是這天底下最美的風景了吧。

“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嗓音清冷乾淨,語氣還帶著擔憂。

花祈安心想這黑白無常不僅生得美麗,聲音好聽,連人都這般溫柔,只怕無需勾魂鎖,多看上幾眼魂就會被勾走了吧。

“怎麼了?是不是餓了?”夜清塵見他一臉呆滯,也不說話,以為是餓了卻不好意思說,從芥子空間裡拿出一枚靈果喂到他嘴邊。

花祈安木然地張嘴吃下,靈果入口即化,帶著靈氣進入體內,緩慢散開蔓延至全身。

感受到體內的變化,花祈安震驚地看向他,這年頭黑白無常都這麼會玩嗎?

先救人再索命?

“你...”花祈安想問他準備怎麼勾魂,可話到嘴邊又收了聲。

罷了,多活一刻是一刻,問出來說不準惹怒他,當場就七竅流血,那也太不划算了。

夜清塵又摸了摸他的額頭,見已經退熱,便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花祈安。”說完猛地回過神,急忙捂住嘴,完了完了,知道了名字就要開始動手了嗎?

夜清塵瞧見他這副模樣,有些好笑:“你怕什麼,我叫夜清塵,好歹我也救了你,問一下你的名字不算冒犯吧?”

花祈安眨了下眼睛,繼而垂首思索。

夜清塵...名字真好聽,人也長得好看,身上的氣息也很舒服,還救了他,那就不是來索命勾魂的。

再抬起頭時,眼中已沒了防備,只剩下了痴迷和偏執:“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唔!”

話沒說完,就被捂住了嘴,花祈安疑惑地看著他。

“咳...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不必報恩,不必...”夜清塵有些汗顏,慶幸自已動作快,也慶幸自已沒有把這人真的當作小孩子看。

花祈安失落的斂下眼,心中有些遺憾.....

洞口傳來風聲,外面似乎下起了大雪,風捲著雪花吹了進來。

但花祈安一點也沒覺得冷,低頭攏了攏身上裹著的黑色大氅,溫暖至極。

手中捧著一本武功秘籍,是那人塞給他的,說是要想報仇,就要比所有人都強,才不會遇到阻礙。

...

冰霜融化,枯枝落葉漸漸被掩埋在泥土裡,新的枝芽徐徐冒出,春至。

夜清塵坐在樹幹上,看著在樹下練功的人。

這四個月長高了不少,只是脾性卻越發古怪。

明明是個五歲孩子,偏生對他有著極深的執念,除練功外時時都要黏在他身上,一時竟讓他有些無措。

即便這人是那個混蛋的元神碎片,但那也只是個孩子啊!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正疑惑間,一股劇烈的拉扯襲來。

花祈安心中猛地一痛,白著臉轉過身,恐慌地朝著大樹跑去:“不要!!!!!”

夜清塵只來得及看清他臉上的害怕和絕望,便沒了意識。

而在花祈安眼中,便是那道淡青色身影瞬間消失在眼前。

明明他都已經站到樹杆上了,卻撲了空。

就像當初掉下懸崖時,手邊的那些白霧一樣,明明就在眼前,卻抓不住……

稚嫩的臉上,雙眼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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