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過後。

夜清塵抬手撩了一下些微散亂的碎髮,長舒一口氣,步伐輕盈歡快地離開。

而沙發腳旁。

薯片散落一地,黝黑的碗碎成殘渣。

稚嫩的小男孩蓬頭垢面,身上和頭上還夾雜著幾片薯片。

板正的西裝破碎不堪,僵硬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烏溜溜的眼睛裡蓄滿水光。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著。

而懸浮於半空的電視機,正茲拉茲拉地閃著雪花,冒著白煙。

師鹿茫然地看著壞掉的電視。

他知道自已做錯了事,才被揍成這樣,但是不知道自已錯在了哪裡。

煞氣縈繞的虛空中,徒生一股“淒涼悲壯”。

...

自那抓馬支線劇情之後,夜清塵再也不願意去做支線任務了。

千剎更不願意。

即便知道那只是虛假的劇情,他也無法忍受夜清塵被別人覬覦,哪怕那些只是npc工具人。

兩人也算是達成了共識,不再接受支線劇情任務。

小木偶每天都抱著零食看電視,碟片看完了,就撒潑打滾央著夜清塵給它找新的。

夜清塵對自家崽崽勉強算是有求必應,拉著千剎出門尋找。

小木偶就坐在千剎的肩上。

有時候也會遇到一些玩家。

但自從遊戲產生規則後,許多玩家為了生存下去,儲存體力應對支線,都只是好奇地打量著兩人一木偶,不再無差別攻擊。

當然也會有一些自以為是的。

見兩人氣色飽滿,穿得乾乾淨淨,想要打劫食物。

就正好給了千剎發洩殺欲的機會,死相之悽慘,堪比煉獄。

久而久之,周邊的玩家就傳遍了。

那棟最好的大樓裡,住著一對戀人,殘暴兇狠,殺人不眨眼,就連那個小木偶,也是個殺戮機器。

至此,再有玩家見到他們,都躲得遠遠的。

倒也讓兩人清靜不少。

千剎依舊瘋魔,半點離不得夜清塵。

只要人不在視線裡,就會失去控制,殺欲暴增。

哪怕夜清塵只是去上個廁所,千剎也會散發著暴戾氣息,死死盯著廁所的門。

嚇得小木偶把自已埋在沙發縫兒裡不敢出來。

對於千剎的這個情況,夜清塵想過讓他自已去做支線劇情,但也僅僅只是想過。

最終夜清塵還是心軟了,陪著千剎重新加入支線。

只是在去之前,夜清塵揪著師鹿的耳朵,警告他不準再弄那些稀奇古怪的劇情。

師鹿板著一張小臉連連發誓。

之後的劇情就正常了許多。

但千剎依舊十分警惕,總是一手將人摟在懷裡,另一隻手銀劍翻飛。

上一秒還笑得殘忍,雙眼猩紅如鬼魅,下一秒視線落在夜清塵身上時,如春風暖流,滿是情意。

往往這時,夜清塵便會眉眼彎彎地踮起腳輕吻那片薄唇。

換來一記深吻。

...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十年。

遊戲世界裡有男有女,人類的本能慾望繁衍出了許多後代。

這些後代將殺戮刻進骨肉、寫進靈魂,生來嗜殺。

殺戮之氣源源不斷,遊戲世界堅挺不倒,師鹿也愈發強大,誰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實驗體帶來的副作用來得很突然。

才五十歲的千剎雖然因著遊戲世介面容不改,但身體機能日漸衰弱。

一個夕陽餘暉映照的傍晚,千剎抱著夜清塵坐在沙發上,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虛虛圈住了白皙脆弱的脖頸。

依舊是拇指輕撫,聲音森冷:“寶貝,合葬的地方我選好了。”

“在哪裡呀?”夜清塵問道。

“上次看桃花的那座山上。”

幾年前,夜清塵突發奇想要吃桃花酥,找來製作方法,又拉著千剎,帶著小木偶,去了城市郊外的一座山上。

那裡漫山遍野都是桃樹。

粉紅的桃花鋪滿山頭,芬香恬靜。

夜清塵還記得兩人登上山頂時,那一縷帶著桃花香味的暖風:“啊~那裡啊,可以呀,我很喜歡。”

“可是漂亮的衣服我還沒來得及做。”千剎有些遺憾。

夜清塵轉過身看向他:“沒關係,你穿什麼都好看的,我也是。”

依舊是白到幾乎透明的膚色,俊朗面容,深邃的眉眼,長髮及腰,一身煞氣和殺意幽深駭人。

可夜清塵偏生就是愛得不行。

大抵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他看千剎哪兒哪兒都好。

哪怕是瘋魔了殺興奮的樣子,也帥得一塌糊塗。

千剎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呢。

於他而言,沒有什麼比夜清塵更美的了,應該說他的眼中容不下任何,只有這一人可入眼。

“嗯,寶貝怎麼都好看的。”千剎低頭啄吻著那粉嫩小嘴:“可是寶貝,時間太短了...”

和容朔說的一樣。

夜清塵靠在他的肩窩上,輕聲說:“沒關係的,我們還有來世,生生世世,我會再去找你的,就像當年你遠遠的就看見我了一樣,即便身處人山人海,我也能一眼就看到你。”

“寶貝,跟我一起走吧...合葬...不戀豪傑,不羨驕奢...生同衾,死同穴...”

聲音越來越虛弱,到最後夜清塵幾乎都要聽不清了。

腰間的手臂依舊緊緊捁著,脖子上手卻猛地滑落。

夜清塵倉惶接住,捧著冰冷的手放回脖子上,牢牢按住,喃喃道:“好呀...生同衾,死同穴,我想穿你的衣服,我覺著比我的好看,可惜你穿不了我的,你太高了,會把我的衣服撐壞的。”

“為什麼呢?就因為你比我先化形,所以就比我高了這麼多?可是這麼些年為什麼我都沒有長高呢?”

“你是不是給我做飯的時候偷工減料了啊?”

“祈無殤...我好想你啊...”

豆大的淚珠浸溼了衣裳,環抱著夜清塵的那具身體冰冷如冬雪。

小木偶擦了擦眼淚,爬到沙發上,擠進了夜清塵的懷裡。

白光一閃而過,卷著兩人一木偶飛向那座開滿桃花的山。

夜清塵抬手一揮,一個土坑乍現。

帶著千剎躺了下去,看著隨風飛來,盤旋在半空的花瓣:“千剎,生同衾,死同穴...”

小木偶安靜地趴在兩人的腳邊。

坑外的泥土自發匯攏,將土坑掩埋。

一個穿著湛藍色西裝的少年飛奔而來,卻只看到一個微微鼓起的土包。

師鹿怔怔地站在土包前,烏溜溜的眼睛裡又一次蓄滿水光,滿臉茫然的環顧四周。

風停了,桃花落了滿地,土包變成了嬌豔的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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