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襟銀袖
藍夏。
G市。
人滿為患的中心廣場上，大家齊刷刷地將目光落向高處的一塊巨大顯示屏，它彷彿具有魔力般，定住了在場的每一位市民。
螢幕上的時間為23:12，這是一個接近於凌晨的時間，而廣場上的人數絲毫沒有銳減。
上面正播放著市區另一邊的戰鬥實況。
畫面中，一個白髮男人身披戰甲，手握利刃與怪物撕扯著。
他的額頭上暴起幾條粗獷的青筋，這場戰鬥對他來說似乎並不輕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盯著那塊螢幕。
於市民眨眼的功夫，男人身上的戰甲爆開，他腦門的青筋消散，整個人看上去舒爽了不少，臉上也多出來幾分愜意與悠閒。
咻——！
僅在一瞬間，利刃貫穿了怪物的腦袋。
猩紅的血液高高濺起，在這輪皎潔的彎月下點綴夜空。
那具無比龐大的軀體倒在了血泊中。
觀看著戰況的眾人鬆了一口氣，緊繃著的神經也都鬆懈了下來。
“我靠，那可是SSS級的‘咀嚼者’啊，就這麼被陳九災給秒了？！”
“那可不，人家可是最強非神職者。”
“太恐怖了，他身上的鎧甲……與其說是防禦，不如說是束縛力量的封印。”
戰鬥結束之際，民眾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而在這喧囂的人群末尾，一個身著銀白色長袍的少年摩挲著下巴，他抬頭遠眺著那閃爍中的畫面，心裡不禁泛起了一絲漣漪。
少年雪白的衣襟和銀色的長袖，在這堆衛衣和羽絨服裡顯得格格不入。
實況結束，螢幕上切換成了商業廣告。
人流重新湧動，在他們即將離去時，少年顯眼的存在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這種大冷天的還敢穿成這樣……”
“就是就是，不怕被凍死。”
“人家明明是在玩cosplay好嗎，看他腰上還掛著把長刀呢，屬實是浪客劍士了。”
“就算再怎麼玩，你見過誰敢在這種鬼天氣裡穿這種薄薄的長袍？”
“……”
寒冷的嚴冬裡，興許只有紛飛的雪花可以凍上這些市民的嘴，沒有了精彩刺激的戰況，他們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這位少年身上。
窸窣下，少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如果能成為英雄就好了。”
他心裡暗暗想著，如果自己可以和剛剛畫面裡的男人一樣，盡情展露自己的身姿，那麼這個世界上的黑暗可能便會消散許多。
可是世上並不存在如果，他現在僅僅是一個不被任何人所知曉的凡夫俗子。
少年往前走著，他低下頭來思索。
就在這時，迎面而來的一位大漢直衝衝地撞上了他的肩膀。
碰撞觸及後，過了大約兩三秒鐘，少年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回頭看向與自己撞肩而過的大漢。
“你特麼沒長眼睛嗎？”
沒等少年反應過來，他純白透亮的衣襟已然被狠狠抓起。
·“不，是您先撞到我的。”
“誰給你的臉？你知不知道我混哪裡的，說出來怕嚇死你！”
“哪……？”
“老子是極端流劍道館的！”
感到很是不屑的少年皺著眉頭，他和看弱智一樣看向前方。
大漢哪能受這氣，握起拳頭就要動手。
啪嗒——
少年腰間的長刀晃了一聲。
“嗯？”
充滿好奇的他往刀鞘上一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可給他嚇蒙圈了。
那隻緊緊抓著衣襟的手立即松下，大漢連連後退了幾步，與此同時，周圍也聚滿了圍觀的群眾。
只見那側著的刀鞘上刻著三個大字，
——月水潭。
被嚇到失神的大漢嗓門破音，“這……這不是失落的人間三大神器之一，月水潭嗎？！”他深呼吸了幾下，“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
“難不成……”大漢嚥了下口水，仔細端詳著少年的衣著，“你就是傳說中，那位未嘗敗績、所向披靡的……
譚劍豪嗎？”
……
凌晨時分，譚劍豪回到公寓樓下。
一樓正中央那戶人家的門和窗戶都敞開著，透過另一扇百葉窗，他能夠清晰地看見房間裡的一切。
目光遊離間，他與一位五十來歲的女人所對上眼。
女人朝他揮了揮手，“小豪啊，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不如來我這坐坐唄。”
她喝得爛醉，臉上紅彤彤的，厚重的酒味也從屋裡蔓延出來。
“好啊黃姨。”譚劍豪撓了撓頭，他不好意思拒絕，畢竟人家可是房東。
踏入玄關處，鹹菜夾雜著酒的混味撲鼻而來，吸入一口便飄飄欲仙，本來要拉上大門的譚劍豪，想想還是算了，讓空氣流通一下總是好的。
黃姨在裡處，這間房子實在是大，好在直走就能到廚房。
“現在都凌晨了，黃姨還有興致喝酒呢，是遇上啥事了？”
“姨想起了以前的一位故人……”她抓起酒瓶子就往嘴邊送，跟喝水似的，“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但現在想起來，仍然還會有感觸。”
“嗯，黃姨，那位故人是不是長著一嘴濃密的鬍鬚，面相也很成熟，而且他強壯的身姿令你終生難忘。”
“小豪，這些你怎麼知道？”
“因為黃姨您已經和我說過十多遍了，我明白初戀情人難忘，但也不能就這麼沉迷其中吧。”
聽完譚劍豪的這番話，幾滴淚珠流出黃姨的眼角，她拿起紙巾輕輕擦拭著，嘴裡還在小聲呢喃，“謝謝，姨知道了。”
還未等到譚劍豪說話，黃姨便再次開口，“話說，小豪現在也都二十了吧，有沒有心儀的女生了呀？”
譚劍豪搖搖頭，“現在還沒呢，我平時也不和女生接觸。”
皺著臉的黃姨微微一笑，她帶著這份和藹繼續問道：“那應該有不少追你的女孩子吧？”
“額……”譚劍豪頓了頓，又一次搖搖頭，“這個也沒有。”
黃姨邪魅地笑著，看上去令人感到有些害怕，“要不，姨介紹個妹妹給你？”
“謝謝姨，不過不用了，我現在只想好好找份工作，然後實現自己的價值，現階段對這些並不怎麼感冒。”
“找工作的話，那個什麼，是叫做‘和平世界’吧？那個公司就挺不錯的，好像還是頭號大公司。”
“那種大公司還不一定要我呢。”譚劍豪微笑著說道。
喝了口酒，黃姨立即反駁，“像你這樣，長得帥，主要是還嫩，並且身手矯健的男娃，現在市場上實在是不多見了，要有自信一點！”
說著，譚劍豪的肩膀被拍了幾下。
“好，那我就試試吧，試著去面試這所大公司……”譚劍豪喃喃自語。
“這才像樣嘛，來，跟姨乾一杯！”
拿起桌上的另一瓶酒，譚劍豪往前一碰，“乾杯。”
……
天空此時微微亮。
譚劍豪在家中整理著面試所需要的檔案，他一整晚沒睡，全在陪黃姨喝酒。
黑眼圈在他臉上顯得格外的沉重。
可他卻沒有萎靡不振，反而是精神百倍，他看著手裡頭的資料，自言自語道：“或許我真的能成為英雄。”
公司面試的基礎要求是，學歷和能力具備其一，其次另當別論。
顯而易見，譚劍豪肯定要選擇能力，因為他壓根就沒有學歷，中學都沒讀完就輟學練劍了。
冬天的太陽起得偏晚，離面試時間還有大概半個鐘頭。
倘若現在從家裡出發，可能到那裡剛剛好。
譚劍豪推開家門，隨即邁著輕快的步伐離去。
“和平世界”公司大樓下。
站在大門外的譚劍豪抬頭眺望，這棟高樓直插雲天。
雖然現在還早，但是已有許多西裝男士出入其中，每個都極具紳士風度，同時身上散發著古龍香水味。
譚劍豪身上的服裝和他們的型別截然不同，甚至能說是非同一時代。
路過的人也只是多瞥了他一眼。
過了沒幾分鐘，譚劍豪乘著電梯來到了面試的二樓。
這裡也同樣有著和自己一樣前來面試的人。
隊伍的最末尾部，無聊的譚劍豪低頭玩著手機，完全沒有在意前方人數的變更。
“下一位！”
“……”
“你好，下一位呢？”
辦公室裡頭的人抬高了音量，身後的人也拍了下譚劍豪，“喂，到你了。”
“哦，不好意思。”
幾位面試官在看到譚劍豪的瞬間，臉上都露出了異樣的表情。
首席面試官輕輕抬起眉毛，“您好，是譚先生吧？”
“嗯。”
“年齡20歲，小學學歷，未婚，沒有任職經驗……？”
“嗯。”
“也就是說，您是要選擇能力項嗎？”
“嗯。”
“這一項的競爭力較大，請慎重考慮，大約是十個人當中就有八個人選擇該項。”
“我已經考慮過了，開始吧。”
面試官整理著譚劍豪的資料，在看了幾眼之後，有些疑惑地開口，“你曾是……劍士？”
譚劍豪點點頭。
“這個不能算是職業，所以依舊是沒有任職經驗，關於成就方面，您可以口頭敘述一下，我們再加以搜尋資料。”
“這個嘛……”譚劍豪停頓半晌，繼續道：“你可知，宮本劍一郎？”
“是那位在往日獨當一面的超一流劍士嗎？他的故事不僅僅是流傳整個劍道世界，就連對其不瞭解的凡人也都知曉。”
眨了幾下眼睛，譚劍豪問，“那你可知……他是怎麼逝世的嗎？”
“據傳聞，是被一名未嘗敗績的劍士所斬首。”
“嗯，這就是我的成就。”
感到有趣的面試官瞪大了右眼，他摸著挺拔的下顎線，“你是說，你是那位劍士？”
這時，他身旁的另一位女面試官把嘴靠到他的耳朵邊上，“那個……斬首宮本劍一郎的劍士，確實姓譚。”
“那又如何，姓譚的人那麼多……”
“全名是譚劍豪。”
“……”
說罷，首席面試官大跌眼鏡，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第一劍士的存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曾經的成就，放到現在依舊是無人能夠觸及的高度。
遲緩片刻，面試官抿了抿嘴，“先到隔壁做一下等級評定吧……
譚劍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