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

“該走了。”機械羊平淡的一聲，讓皓月和暖羊羊都回過了頭。

“走？”皓月眨了眨眼，“去哪？”

機械羊仰著頭，看了一眼已經升起太陽的天空，雲層裹著光，讓周遭都顯得朦朧：“離開這裡…”

他回想起了臨走之前智羊羊和麗羊羊交代的話，隨後繼續說道：“去青青草原的羊村。”

“羊村…”暖羊羊抿了抿唇。

皓月看著她這般反應，於是問道：“嗯？你不想回去？”

暖羊羊聽了連忙搖頭，不過還是苦著臉，支吾的說著：“我…不清楚……在那裡，我能不能被接受…”

“啊…對哦。”經過了這麼多天，皓月都快忘記了，眼前這個暖羊羊的身份還有待考證這回事，於是她也沉下了臉，看向機械羊，“不行…羊村現在可謂是最後的防線，我們不能直接去那。”

機械羊看了看皓月，又看了暖羊羊，隨後說道：“我不清楚你們的顧慮，但是我的程式告訴我，現在要去羊村，找到那裡的村長，並把情報交給他。”

“你真是……”皓月不知道該如何與他說道緣由，她也並沒有信心能說服這個機器羊，於是捂著腦袋一副很頭痛的樣子。

“我…那個…”暖羊羊此時開了口。

皓月一眼瞥過去，機械羊也被吸引去目光，而暖羊羊則是舉起了手，像是表態一樣的說：“我可以在這裡等著…直到我有辦法證明自己…或者你們有辦法證明我就是暖羊羊為止。”

聽到她說的話，皓月一下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識的反駁道：“不行，這裡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別的危險…雖然說物資儲備很齊全，但是…但是……”

皓月無法繼續說下去，她看見暖羊羊在對她笑，然後又走了過來，牽起了她的手。

這回皓月沒有甩開她，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在如今這個關頭，她本不該心軟。

忽然，她就像想到什麼似的，猛的抬頭看向機械羊。

“……皓月請說。”機械羊看懂她的眼神，點頭對她示意道。

“只要擁有訊號…哪怕不用去羊村，你也可以傳達資訊，對吧。”皓月問道。

機械羊點了點頭：“按照目前的情報，的確如此。”

皓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隨後她掃視一圈周遭，最後對著機械羊說：“我們去奇貓國吧…在把訊號送出去之後。”

“奇貓國？”機械羊輕微皺了眉頭，“為何皓月有這種想法，再者前往羊村直接送達情報是最好的途徑，我也並未收到前往奇貓國的命令。”

皓月咬了咬牙說道：“命令…是智羊羊夫婦向你發出的對吧…我會跟他們說，讓你和我一起去奇貓國的。”

“什麼？”暖羊羊聽到這有些不明白緣由了，她看著皓月不解的問，“智羊羊夫婦？你們在說什麼？”

皓月垂了眸子，她向機械羊發問：“機械羊，我的房間，你有搜查過嗎。”

機械羊搖了搖頭：“並沒有，民房採取抽樣調查，對暖羊羊與皓月所居住的房屋並未採納進抽樣標本中。”

“好。”皓月邁開了腿向她的房屋那邊走去，一邊還向他們繼續說到，“你們……來吧，既然要搜查，那就查個清楚。”

“清楚？”暖羊羊立馬跟上，“清楚什麼？”

皓月的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盯著前方，腳步也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暖羊羊跟在其後，機械羊看到這番情景，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你們…不，我們所不知道的，盤羊族在這裡最後的秘密。”皓月說道。

機械羊不清楚皓月為何會這樣說，因為在他的調查之中，他應當是將盤羊族的每個地方都調查了個乾淨：“皓月指的是什麼秘密。”

他們的步伐很快，皓月領先著已經來到了她所在的這棟小建築的門口，她把手扶在門上，沉聲說道：“我也不清楚，所以才說，這是我們都不知道的秘密……有關這個房間，為何會收到外界的訊號。”

“皓月說什麼？”機械羊看上去有些吃驚，這也是他頭一次表露出這種神態，“這個房間是…”

他很快開始調取盤羊族的領地地圖，在飛速的確認分析後，他卻皺了眉頭：“在盤羊族地圖之中，此處標註，應當是提供給外來者的臨時住所。”

“臨時…的嗎？”皓月聽到後也是有些預料之中的吃驚，不過她很快整理情緒，隨後一把將門推開。

面對這個房間，她再熟悉不過，看似簡單的內飾，的確也不像是常駐的居所。

不過其中的暗門機關，卻是讓人生疑：“機械羊…你確定這只是臨時居所嗎。”

不過她並沒有聽到回答，皓月索性轉過頭問他：“機械羊，你聽到…了…”

在看到機械羊現在的狀態後，皓月愣了神，她明確的可以看見，機械羊那赤紅的鏡片上不斷閃爍著光點。

而鏡面之下的眼眸，也隨之對應著發亮，像是在接受什麼訊號一般。

“……皓月說的題，這個房間有異常。”不過幾秒，機械羊說道。

皓月吞了口唾沫，似乎有點緊張：“…你發現了什麼？”

“一踏入這個領悟，我的衛星系統回覆訊號…並且紅外搜查也重新啟動了……看到的有…機關…暗門…還有……”機械羊一邊表述著，一邊向著書櫃那邊走去。

皓月看著他的行動，見他停在書櫃前，開了開口，卻又把話嚥了回去，因為這個書櫃，她的的確確沒有搜查出什麼異樣，不過如今機械羊停在書櫃之前，那此處定然有奇特之處。

只見機械羊抬起手，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又把它放進了另一個書架上…動作如此反覆，直至他手中僅握著唯一一本並未歸放的書，嘴中還在唸叨：“這是最後。”

待他將書放在最後一格的空缺處，皓月感覺到地板似乎開始晃動，像是有什麼機關被觸動了，她沒有站穩，一個踉蹌正要摔倒，而在她後面的暖羊羊趕忙上前扶住了她。

“謝謝。”皓月輕道一聲，隨後看著那書櫃，正在一點一點的挪開，而那其後，則出現了一條向下的通道。

“這是……”皓月正要上前，可她感覺到，有誰推了自己一把，把自己推到了地上。

而當她回過神來，卻見到暖羊羊已經站在通道的前方，她看到了她的側臉，像是激動於發現了什麼探尋已久的寶藏一般。

“找到了…”一聲不屬於暖羊羊的聲音從她的喉頭髮出。

皓月聽到這聲音，不禁一個寒顫，就像是這幅熟悉的軀殼之內，寄宿著一個陌生人一般。

“終於…找到了…”那個聲音依舊從暖羊羊的口中發出，緊接著，暖羊羊直接跑入了通道。

“糟糕！”皓月這才發覺不對勁，她趕忙爬起身，向著通道跑去，一面對著同樣還不清楚狀況的機械羊喊到，“快來！別讓她一個人走了！”

這條通道不是很長，穿過兩道彎，皓月看到了一個寬敞的房間，同地上的房間不同，這個房間似乎有地上的那個的兩倍大小。

可這個房間卻異常的空曠，除了兩具像是水晶材質的長方體，這裡幾乎什麼都沒有。

而跑下來的暖羊羊，正站在這兩具長方體的中間。

她的手分別扶在那上面，垂著頭，也不知在看什麼。

皓月小心翼翼的喚著她：“暖…羊羊？你，還好嗎？”

“……你看啊，我說了，這個世界永遠都需要犧牲者……”

依舊是那個聲音，不過這次，皓月有點分不清，是從哪裡發出的。

那輕盈的少女聲，就像是鬼魅一般，出現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包裹著身處其中的每一個人。

“誰？是誰？！”皓月向著空中喊到，不過沒人回答她。

那個聲音若無其事的繼續念道：“他們怎麼說的來著？對了…你的父母自願帶著一樣很危險的東西離開了…是這樣吧…”

皓月此時緊張到了極點，但是她不能放著暖羊羊一個人在這，而且她還並不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那兩具冰晶之中，又有什麼東西。

“為什麼呢？這是為什麼呢…如果真的離開了…他們…族群們又怎會是這個下場…如果真的離開了……”

那個聲音似乎越說越悲憤，而最後竟憤恨的戛然而止。

現場再度變成一片寂靜。

皓月看著暖羊羊，再次顫抖著唇向她呼喚：“暖…羊羊？”

“我…想起來了。”暖羊羊沉著聲音，讓皓月聽的不寒而慄。

她從未聽過這個少女如此冷漠的聲音。

“那個時候…村長讓信羊羊叔叔他們…帶著什麼東西離開……以後的不久，我的爸爸媽媽就像是知道了什麼似的，帶著我離開了盤羊族……一切都很奇怪…但是我卻不去想它…”少女低沉的聲音陳述著什麼，皓月只能靜靜的聽著，她生怕任何一個動作都會驚擾她，

“現在想想…真的好笑…”少女揚起了頭，也不知道在看著什麼地方，“為什麼會突然搬家呢？為什麼要離開一直以來生活的地方…為什麼……為什麼從那以後，我就聯絡不上信羊羊叔叔和藝羊羊阿姨…也聯絡不上小馨…”

“暖…羊……”皓月覺得她快被某種莫名的窒息感吞噬。

“原來不過是因為……”暖羊羊的聲音就像是強嚥著悲傷一般，她轉過了身，皓月看到她帶著微微的笑，可卻感覺不到笑意，更像是自嘲一般。

這個一向以溫柔待人的少女此時已經看不見任何的溫柔，她向兩旁抬起手，漆黑的氣息湧現，託著冰晶的長方體緩緩立起。

“那……是…”皓月瞪大了眸子，嘴也跟著張大。

機械羊的鏡面閃爍，他透過資料庫，認出了冰晶之中的東西：“盤羊族…信羊羊和藝羊羊。”

“是啊…”暖羊羊笑了，很是悽慘的，“從那個隕石墜落之時，就註定要有犧牲者出現…代表黑暗的碎片吞噬一切生命……當時信羊羊叔叔他們懷抱著離開的，應當就是這個吧…”

“隕石…黑暗？什麼…什麼意思。”皓月攥緊拳頭，她感覺暖羊羊在說什麼很可怕的事情。

“然而為什麼，他們明明已經離開了…這裡本不應該是這副模樣，為什麼呢…應該離開的他們，會在這個地方。”暖羊羊微微低下了頭，她的面色黑的讓皓月害怕。

“是啊，為什麼？為什麼呢？”

皓月一驚，又是方才那個聲音，她再次響起，皓月警惕的看向周圍，突然，她的目光聚焦到暖羊羊的身後。

此時，那邊凝聚一股黑雲，最後形成一道門似的，緩緩開啟，從那之中，一個孩子模樣的羊探出身子來摟住暖羊羊，貼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你知道的吧？為什麼呢？他們在這的理由…盤羊族覆滅的理由…”

暖羊羊閉上了眼睛，也再沒了笑容。

“不，不要…”皓月弱弱的說道，她總感覺如果再聽到暖羊羊說下去，她們終將走向陌路，可她又如何阻止，她感覺現在就連張口都吃力。

而暖羊羊，此時再次睜開了眸子，而那溫柔的玫紅色的眸子，也在此時變為了血一般的深紅。

隨後，她緩緩的開口：“他們留下了黑暗…所以叔叔和阿姨才會留在這裡……懷著帶離黑暗的任務，卻被阻止的他們……”

“悄無聲息的葬身在了他們自己的家園之中。”

小馨聽罷，也跟著笑了，但讀不出這笑為何意，只讓皓月覺得渾身寒毛豎起。

“哈哈～這不就是……貪婪嗎？對力量的…對未知的貪婪啊……不過，是誰呢？誰做的這種事呢～”

暖羊羊沒有開口。

不過皓月卻是心中一緊，她抬起手，揪住自己的衣領，吞了一口唾沫。

『搬家…為什麼要…搬家…』

皓月的心中不斷的重複這個問題。

而她也看到，暖羊羊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眼角流出一行清淚。

小馨由後方伸出手，為她把淚水拂去。

這女孩甜甜的聲音卻是如此駭人：“我的朋友…你要……怎麼賠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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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飛船之上，康羊羊手中的瓷杯竟脫了手落下。

在地面摔了粉碎。

凌羊羊趕忙上前，為他把溼漉漉的褲腳擦拭，並抬著頭有些擔憂的看著他：“老康…你怎麼了？”

康羊羊緊縮眉頭，他攥緊拳頭，望向窗外，久久不語。

“老康？”

“暖暖…不知道，暖暖怎麼樣了…”康羊羊終於開口。

他念著他的女兒，可如今卻發現，好像怎麼也想不起她笑的模樣。

這匆忙於家鄉之外的父親，眼尾的皺紋，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