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風攜裹著黑霧滾滾而來,鄭源要顧著林海,沒法後退。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旋風捲入黑霧之中。

鄭源被吹得睜不開眼,只聽到風在耳邊呼呼地響,細小的沙石打在頭上、臉上、胳膊上、腿上。

針扎般的刺痛。

身上的面板被黑霧一掃,隱隱便有潰爛之勢,有一種被撕裂般的痛感。

一種複雜的情緒湧將上來,細品之下居然是痛惜、追悔,有一絲怨毒,還有些憎恨。

鄭源不知道這些情緒的來源,它們出現得相當突兀,宛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正尋思間胸前突然有一股暖流湧過。

鄭源連忙伸手到胸前的衣內去摸掛在那裡的紅玉葫蘆。

它果然又熱了起來,很是燙手。

隨著身體的活動,葫蘆吊墜在胸前的肌膚上來回移動。

就像是一塊被燒得通紅的炭塊。

燙得人非常難受,鄭源感覺到有一種衝動,想馬上扯開衣服,去看看面板是不是被燙起了水泡。

他一把扯下吊墜,將其託在掌心細細端詳。

葫蘆卻在鄭源的手中迸出金光,熾熱而光明,映得整個墳灘亮如白晝。

光線之強,就連地邊老槐樹上的葉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金光明亮而熾烈,銷蝕一切陰霾。

老槐樹上“撲楞楞”一聲,飛出一個黑影,撲騰著翅膀匆匆而去。

大概是樹上的哼吼鳥受不了這至陽之氣,逃命去了。

金光持續的時間不長,不久後一閃而沒。

而那龐大的黑色氣旋被其一觸之後,形體馬上潰散。

它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坍縮,從十數米到數米,再到不足徑尺,最終湮滅於無形。

氣流停轉之後,黑霧也隨之退散,被其攜裹的泥沙枯葉簌簌而下,整個墳灘像是正在下著一場土木枯枝的雨。

只一會兒的功夫,地面上便落滿了殘枝敗葉和砂石瓦礫。

墳灘上再現清明。

頭頂上密佈的陰雲悄然散去,一鉤鉉月,數十點大星現於天際。

墳灘上重歸於平靜。

剛才氣勢煊赫,生死攸關的爭鬥竟像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鄭源再次拿起紅玉葫蘆,熱感已經明顯降低,只帶著淡淡的體溫。

在手電筒的照射之下,看起來玲瓏剔透,閃耀著晶瑩的光芒。

鄭源低頭再看林海時,見他呼吸粗重,又緊皺著眉頭,全身冰冷,肌肉緊繃,覺得情況仍然危重。

忽然靈機一動,將紅玉葫蘆放在林海的額頭上。

葫蘆沒有發光,只是隱隱有了一些熱度。

隨著熱量的散發,林海緊繃的身體開始放鬆,呼吸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雖然仍在沉睡,情況卻已肉眼可見地有了明顯的好轉。

“今天我算是開了眼了!這寶貝在我這裡放了快三十年了,從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鄭源突然感到一絲不安。

這東西明顯是有神秘力量的,而且高深莫測。

苟大師就這麼隨意地給了自己,怕是有些不妥吧!

若只是個普通的玉飾,道一聲謝,拿了也就拿了。

可這種蘊含著莫測神力的重寶,在當今世上,恐怕萬金難求。

自己這麼心安理得的收下,真的合適嗎?

鄭源摘下葫蘆,剛要遞給苟大師,忽然感到一陣眩暈。

眼前的苟大師莫名其妙地晃了起來,像是一滴水掉進了平靜的湖面,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苟大師的臉也在漣漪中一晃一晃地,不斷變換出不同的輪廓。

稍一走神,人已經站在一間巨大的圓拱型的建築前。

他有些懵,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過此前已有經驗,心知應該是又進了幻境。

這裡有一個很大的廣場,人們手提肩扛,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來往於其間。

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鄭源突然醒悟,這裡好像是省城的火車站。

那個巨大的圓拱型建築應該就是候車大廳了。

候車大廳的正面有一個玻璃的大門,門上用規正的字型貼著四個大字:“進站通道”

有一個女孩站在那裡,看相貌正是老鄭的女兒。

她正在向鄭源揮著手告別。

這個時候的她,笑容甜美,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幸福的味道。

鄭源能感覺到視角主人的心情,這女孩就是他的摯愛,令其刻骨銘心。

景像再次翻轉,再一定神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一張床上,保持著側臥的姿勢。

鄭源覺得有點冷,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竟然手腳麻痺,動彈不得。

他順其自然地躺在床上,靜待事件的真相。

他現在的姿勢只能看到床邊的三鬥桌。

桌子那裡有一個紅色的鬧鐘。

時針的指向是兩點零六分。

這個時間正好是李洪濤遇害的時間。

鄭源頓悟,這個幻境的主人不出意外應該就是李洪濤了。

那他究竟是怎麼遇害的呢?

想到自己已經無比接近了李洪濤死亡的真相,鄭源心中開始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當時李洪濤都遭遇過什麼,不過這一刻應該記憶深刻。

到死都沒有忘記。

從房間的陳設來看,應該是招待所,配置的桌椅傢俱都是制式的。

沒過多久,就聽見門鎖“咔噠”一聲被人從外面開啟,走進一個人來。

因為不能動,鄭源看不到他的臉。

只能聽到他輕輕關上了門,默默地走到床邊。

鄭源奮力想抬起頭來,可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怎麼也無法完成。

脖子上似乎被壓了一座大山般的沉重,手腳也無處著力。

努力了半天,仍然紋絲未動。

就在鄭源還在徒勞地努力之時,房裡的那個人又動了。

他走到窗前,一伸手推開了窗戶,招待所的防盜窗只裝到二樓,三樓以上的窗戶都是可以自由開啟的。

一股清涼的空氣從外面湧了進來,令人感到一絲清爽。

那人轉身又來到床前,雙手從背後伸進鄭源的腋下。

一使勁就將他抱了起來,離開床鋪,向視窗挪去。

鄭源心知自己目睹的,就是當時兇案發生的過程。

可到目前為止,他都還沒能看清兇手的臉,不免有些著急。

那人將鄭源拖到窗戶邊,蹲下身來,使勁一拽,將他架上肩膀。

然後扛著他向窗外一送,鄭源的整個身子便被丟擲了房間。

在空中翻轉下落的瞬音訊,鄭源終於如願看到了兇手的臉。

他兩側臉頰上沒有刮淨的胡茬仍然歷歷在目,戴著一副黑邊的眼鏡,眼神中滿是陰摯。

赫然正是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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