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源回到家時,天已經快黑了。

苟大師再三叮囑兩人要對今天發生的事情保密,卻被鄭源懟了回去。

不過懟歸懟,遇到這樣的事情,他就是不交代,鄭源和楊校長也不會去到處亂說的。

因為就算是想說,別人也得信啊!沒準還會被人當成是神經病……。

廟裡善後的事,自然是由苟大師負責。

他在通谷可謂是手眼通天,不管黑道白道、官道民道、還是陰道神道,到處都有人脈。

肯定遮掩得嚴絲合縫,不會留不下一絲破綻。

……

林海其實並沒有死。

從那個山羊鬍子老頭被李洪濤扯出去之後,他就一直是失去自主意識的狀態,像一具行屍走肉。

那個詭異的黑衣人,當時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邊。

還沒等鄭源他們反應過來,黑衣人就一把扛起他跑了。

那些香老神漢們衝過去還想去阻攔,誰知他縱身一躍竟騰起十幾米高。

只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外。

……

將楊校長送回家後,已經快下午七點半了。

鄭源匆匆洗漱了一下,就趕緊進了現場。

到達崗位的時間剛好七點五十九分,雖然沒耽誤接班,可還是錯過了班前會和崗位巡檢。

看到鄭源第一次換班就遲到,班長的臉當時就拉下來了。

這個班長姓王,和老白同一年進廠,不過脾氣卻極為火爆,遠沒有老白和善。

“你能不能幹,不能幹就滾回去!”

這要是昨天的鄭源,可能當場就懟回去了。他當時正年輕氣盛,活可以幹,氣卻絕對不能受。

不過,剛剛經歷過的一系列事情,讓鄭源的認知有了不少的變化。

讓他能夠以完全不同的心態去面對班長的指責。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成長吧!

當你初出茅廬,可能會敏感、易怒,容易感到被冒犯,總想為一些事情去討個說法。

可真正經歷過坎坷,有了閱歷之後,遇事反而就能淡然處之了。

這不是慫,也不是怯懦,而是為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發怒內耗,根本不值得!

鄭源真誠地向王班長道歉,這一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反而把他搞得很不自在。

最後他扔下一句“以後注意點!”,就匆匆離開了。

和鄭源一起值班的是個小姑娘,最近正和電氣檢修班的一個小夥談著物件。

接班後不久就藉口要出去巡檢,溜到電氣巡檢班私會情郎了,只留下鄭源一個人在值班室。

鄭源昨天只睡了四個小時,白天又經歷過那麼多驚心動魄的事情,精力著實有些撐不住了。

前夜剛接班的這個點上,容易有領導進現場查崗,要是被抓住了睡崗,考核罰款肯定是逃不脫的。

鄭源不敢怠慢,就硬撐著不去想睡覺的事情。

就這樣一直撐到了十點鐘,還沒有看到有領導進來,鄭源這才放下心來。

他勞累早就過了極限,剛一放鬆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鄭源被一陣巨大的噪音吵醒。

睜眼後才發現值班室的大門不知什麼時候被開啟了,外面給水泵的轟鳴聲徑直灌入耳膜,吵得人有些心煩意亂。

儀表盤前站著一個人,此時正揹著手檢視錶盤上的讀數。

這人個子不大,面板白皙,臉型削瘦,鼻樑上還架著一副錚亮的金絲眼鏡。

他穿著一身嶄新的工作服,腳下則是一雙乾淨得看不到一點汙漬的勞保鞋。

最重要的是,他還戴著一頂紅色的安全帽。

熟悉電廠工作的人都知道,在生產現場,職工們所佩戴的安全帽顏色是有嚴格規定的。

比如像鄭源這樣生產一線的執行人員,一般佩戴的是黃色安全帽。

而與此相對應,生產一線的檢修工作人員,則佩戴藍色安全帽。

外來參觀、檢查、實習以及外包工作的人員佩戴的是白色安全帽。

至於佩戴紅色安全帽的,那肯定是領導了。

想到剛才睡覺被領導抓了了個正著,鄭源心裡一陣緊張。

這下要破財了,要是領導想抓典型,說不定還得弄個通報批評,要在全廠大會上做檢查。

正這麼想著,那人轉過身來,鄭源一看,居然是通谷電廠的老大,廠長廖振華。

廖廠長也是本地人,出身於電氣檢修。

他從基層變電檢修工幹起,曾經歷任技術員、班長、專工、電氣分場副主任、主任、生產副廠長。

就這樣一步一個臺階,一直幹到現在廠長的位置,是一位典型的技術專家型領導。

通谷電廠其實也有生技科、總工程師這些技術型的崗位,還有生產副廠長負責生產現場的全面管理。

不過他們的專業水平與廖廠長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以前現場遇到什麼疑難問題,總是由他來一錘定音。

升任廠長以後,廖廠長來生產現場的次數比以前少了很多,不過還是保持著隨時巡視的習慣。

鄭源剛偷偷打了個盹,就遇上了這尊大神,也算是夠倒黴的了。

看到鄭源醒來,廖廠長微微一笑後說道:

“寫完了?”

嗯?,有點意思。

這廖廠長抓到有人睡崗,並沒有像其他領導那樣喊打喊殺的,反而輕飄飄地扔過來一個梯子讓他下。

鄭源有些尷尬。

“啊……那個,寫完了!”

“嗯,寫完臺賬就認真看看盤,你看除氧器的水位快報警了!”

鄭源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只見除氧器水位已經從記憶中的兩米三下降到了一米九,馬上就要報警了。

“嗯,我馬上去調整。”

鄭源從盤後的掛鉤上取下安全帽戴上,並從工具櫃裡取出了閥門扳鉤。

“以後注意!”

廖廠長意味深長地看了鄭源一眼,轉身離開。

除氧器上水閥門就在值班室出門不遠,鄭源跑過去將閥門開大了三圈。

等到回來時,廖廠長已經走遠了。

他這才想起一起值班的那個小姑娘,就連忙給她打電話。

廖廠長正往電氣檢修樓走去,小姑娘私會情郞要是被他撞見,不知該有多麼尷尬。

……

小姑娘很快就回來了,她像所有沉浸在愛情中的人一樣,臉頰上有些微紅。

不過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在生氣。

“鄭源,你什麼意思啊!”

喊得聲音很大,語氣裡很有些埋怨的意思。

鄭源被問得愣住了。

“大姐,我可是為了你好。要是讓廠長看到你在電氣檢修,不得說你是竄崗啊?”

小姑娘的臉漲得通紅,可說話的聲音卻更大了,像是吃了炸藥似的。

“你有病吧!廖廠長今天被救護車拉去住院了,膽結石!這事全廠都知道,你不知道?開什麼玩笑!”

這事鄭源還真不知道!他一整天都在外邊,沒人告訴他呀!

等等!

要是廖廠長住院了,那剛才走進去的人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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