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鄭源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

警察根本就沒來找他。

因為廖廠長在得知老劉的事情後,一刻都沒耽誤,馬上就帶著一堆人衝進了他所在的辦公室。

老劉只是生技科的普通工程師,並沒有單獨辦公的地方。

他和其他幾位工程師一起共用著一間大辦公室。

廖廠長把其他工程師全部都趕了出去。

讓跟著他進去的那堆人把辦公室翻了個遍,連老劉抽屜的鎖都撬開了。

最後在他辦公桌的兩層抽屜之間的夾層裡發現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跡相當潦草,不過經鑑定確係出自老劉之手。

他在信裡說,自已在不久前到醫院體檢時,發現得了癌症,已是晚期。

老劉的父親也是得了這種病去世的。

去世前痛楚徹骨,備受煎熬。

他在照顧父親的時候,親眼見識過一個人怎樣從肌膚豐盈滿面紅光,被折磨到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他既不想經歷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也不想讓家人因為自已的病而再受拖累。

因此選擇了以這種方式來自我了斷。

信的後面則是他對自已遺產的一些處置。

據和老劉同一個辦公室的人講,廖廠長見到這封信後的舉止,很有些失態。

因為他雖然努力在做著凝重的表情,可實際上卻嘴角上翹,差一點就笑出聲來了。

看得出他對老劉的死非常上心的,生怕會因此讓通谷電廠背上人身死亡事故。

現在有這封信,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據知情人講,遺書一出,基本就可以確定老劉是自殺了。

這樣一來,包括廠長在內的所有幹部的安全承包獎就算是保住了。

鄭源聽到他們這樣分析,也不知為什麼,心裡忽然感到分外地彆扭。

他想起最後一次見到老劉時聽到的話:

“鄭源,你可千萬別當領導啊!”

突然感到他說得特別有道理。

這些人當了領導以後,似乎整個人都像換了個芯子似的。

他們還是原來的自已嗎?

那個廖廠長是從基層一步步幹到領導崗位的。

他沒有當上領導以前,也是個普普通通的電廠職工。

想法行事也沒覺得有多離譜。

怎麼一到了那個地位,就連最基本的人性都沒有了呢?

……

下夜班後,鄭源覺得有些頭疼,就跑到廠醫務所裡拿了些藥。

張大夫是個熱心又和善的人。

他見鄭源難受,主動噓寒問暖,一臉的關切。

開了藥後,他沒有叫護士,而是親自跑去藥房取了藥。

還倒了一杯溫水,親眼看著鄭源喝下後,才放下心來。

鄭源見他為自已來回奔忙,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不免連聲道謝。

張大夫則把手一揮,讓他注意身體,其它的不必在意。

鄭源吃過藥後回家睡下,翻來覆去的總不踏實。

似睡非睡中,夢見的都是老劉生前的音容笑貌。

一會兒見他在機力塔下面拉著難聽的二胡,看到鄭源也不理不睬的。

一會兒又看到他生龍活虎地在乒乓球檯前大力扣殺,得分後興奮地握拳大叫。

下一刻又覺得他好像正在棋牌室裡愁眉苦臉地對弈, 一邊嘆氣一邊數著一堆被吃光提盡的棋子。

一直折騰到中午,鄭源媽飯也做好了,進來叫他。

鄭源想反正也睡不著,就乾脆起來了。

中午飯有一道菜是清水燉豆腐,看著白花花的。

不知怎麼,鄭源就突然想起了老劉頭上的腦漿。

心中泛一陣陣噁心,轉身跑到廁所吐了個昏天黑地,連膽汁都快嘔出來了。

……

第二天是個休班,鄭源早早地就起來了。

從電廠到苟家山莊,其實還有另外一條路,是鄭源以前跟著鄭建國打兔子時,自已摸索出來的。

那就是先坐車到川口鎮,再轉去大山背後的另一個鎮的蹦蹦車。

這樣走上十幾公里,然後從山的另一面步行上去,只要再用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到苟家莊。

雖然繞了一個大圈子,距離遠了不少,還得搭上很多車費。

但卻絕對能大大減少步行爬山的行程,不會讓人感到特別吃力。

他到廠門口的小市場那兒,草草吃了點早飯就坐上了去川口鎮的蹦蹦車。

鄭源本來是想騎著鄭建國的摩托車去的,可他媽見他臉色不太好,不管怎麼說,就是堅決不同意。

現在已是隆冬,這要是被風這麼一吹,那可怎麼得了。

就連平時總幫著他說話的鄭建國,這時也勸鄭源再去睡一會兒,說如果不是急事,就不要再出門了。

鄭源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卻不能告訴他們。

這要是給他們知道自已的寶貝兒子被家神給纏上了,那還不得急出個什麼病來!

……

即便沒騎摩托車,鄭源也比平時早到了至少兩個小時。

蹦蹦車在冬天都做了保溫處理,四面都加裝了擋風的護蓬。

鄭源倒是沒被風吹到,不過也凍得鼻青臉腫。

當他老早地出現在苟大師面前時,差點把他嚇了一跳。

“這麼早?我以為你要來怎麼著也得到中午了,你看飯都沒準備好呢!”

苟大師並沒有成家,只是孤身一個人。

最近蘋果早過了收穫的季節,不需要人專門看守了。

苟大師自然也就從窩鋪子搬回了家裡。

此時的他,正繫著一條油膩的圍裙,在院子裡洗著一大堆大骨頭。

旁邊還亂七八糟地擺著些花椒、八角、桂皮之類的調料。

雖然豬骨頭的價格要比豬肉便宜得多,可一次搞這麼一大堆,也算是大手筆了。

看來苟大師為了接待鄭源,還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

“這是我昨天專門去川口鎮買的,一直在水裡泡著。你看,血沫子已經全部拔出來了。今天一煮,肯定特別地香。”

苟大師沒有進廚房,而是直接在院子裡支起了一個簡易的爐子。

爐子上架著一口大鍋,裡面咕嘟嘟地燒著一大鍋水。

水眼見得已經開了,冒著騰騰的熱氣。

鄭源等苟大師把骨頭下鍋後,就隨他一道進了廂房。

苟大師是個勤快人,雖然沒娶老婆,屋子裡倒也沒有像尋常單身漢那樣擺得亂七八糟。

裡裡外外都收拾得乾乾淨淨,雖然談不上是一塵不染,倒也清清爽爽。

廂房正面的牆上,掛著一幅水墨風景。

畫的是莽莽的山巒丘壑,一條小溪蜿蜒於群山之間,雖然氣息微弱,卻也生機不絕。

兩邊配著草書的對聯:山靜水流開畫景,鳶飛魚躍悟天機。

屋子正中有一張八仙桌,上面是些筆墨紙硯之類的,頗顯書香之氣。

苟大師從坑腳下拉出一個箱子,從裡面取出硃砂、毛筆、桃木板以及黃紙等物。

鄭源稍一呼吸,便聞到一股混雜著黴朽、粉塵、煙燻和香灰的異味。

烏煙瘴氣,瀰漫而來。

鄭源皺了皺眉頭,面露嫌棄之色。

苟大師見狀,慌忙解釋道:

“符紙是人與天道溝通的媒介,新不如舊,普通的黃紙可用不成。必須是要在名山大觀的案前承受過香火的材料,才堪堪中用。我的這時東西,還是從師傅那裡傳承下來的的呢!”

鄭源將信將疑,看著桌上厚厚的一疊黃紙,心中還是在想:苟大師明明有這麼多的材料,為什麼不多畫一些備用。

他在對付李洪濤時寒酸地只帶了一張符紙,雖然也明顯有效,卻特別地捉襟見肘。

要是能多來幾張的話,結局可能就大不一樣了。

苟大師先讓鄭源緊挨著他站在桌子旁,集中精力盯著那張黃紙。

說是要借他先天的陽氣,輔助畫符。

可隨後發生的事,卻讓鄭源大跌眼鏡。

原來,苟大師光是焚香默禱就花了快半個小時。

然後他又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在屋中來回行走。

行動間還不停地,以手虛空向鄭源身上抓取著什麼。

屋裡的爐火雖然很旺,並不寒冷。

可每當苟大師抓取一次,鄭源也能感受到自已的身上多出一份冰涼。

苟大師一直到走得渾身上下出滿了透汗後,才開始用蘸滿硃砂的毛筆在黃紙上描畫。

每一筆都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可即便是這樣,也只能描上幾筆就停下歇息。

數刻後,又開始重複前面的流程。

就這樣畫畫停停,一直到了中午,符紙還沒畫完。

鄭源直到這時,才理解苟大師手裡的符紙為何那麼金貴了。

原來畫符居然這麼難,這根本就不是個技術活,是特麼體力活啊!

隨著時間的推移,鄭源的精力開始有些不集中了。

院子裡的骨頭已經煮熟,濃郁的肉香一波波地向屋內瀰漫,令人食指大動。

他畢竟是客,主人不說吃飯,自已也不好主動提。

可話雖如此,身體的本能卻騙不了人。

鄭源的肚子開始咕嚕嚕地叫了起來,聲音還特別大,頗為尷尬。

而苟大師此時似乎也到了關鍵時刻。

他滿頭大汗,手裡的毛筆懸在虛空之中,似乎有千斤之重。

苟大師執筆奮力下捺,筆鋒臨到紙面時,卻又突然收回。

如此迴圈數次,總是沒法點下那最後的一筆。

與此同時,他的臉色也開始變得越來越難看了。

豆大汗珠凝聚在他的鼻尖,瑩瑩欲墜。

鄭源看得著急,就在苟大師再一次虛空下捺時,忍不住用手向下輕輕碰了下他的手背。

兩人的手剛一接觸,就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氣息似乎正從體內瞬間抽離。

鄭源心裡一凜。

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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