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兒,不要太使勁兒,就是單純的耷拉下去就好,不要扛著這個勁兒……”

練一會兒、歇一會兒。即便無論是陳梨安還是張老師,都真心的希望時間過慢一點兒、前者學快一點兒,卻要不得不承認,任何事兒都不能急於求成,否則總容易適得其反。

“歇會兒,喝點兒水,你別太累了。”

“要不說你們小孩子還是學得快!”旁邊兒的阿姨們給陳梨安拍了不少照片兒,這會兒趁著陳梨安休息,都傳給了陳梨安,“練兩下兒就有那個勁兒了,真挺不錯的!”

“到時候兒你們這個年齡的孩子要是多一點兒,肯定能出效果,比我們這個時候兒才開始練強得多!”

阿姨們如是說著,也總是念叨著自己要是早點兒知道學這些就好了,現在這麼大年紀,只能當做是一種愛好,在傳承上邊兒幫不上什麼大忙……

但是誰也知道,早一點兒有家庭、有工作、有還沒有長大的兒女——甚至是現在,依舊有自己的孫輩兒需要代為照看。

即便是再喜歡,這些現實也一直橫亙在眼前,半點兒不由人。

“可惜現在不少孩子都不願意練這個,覺得苦,也覺得這些個東西啊,說出去沒有那些洋氣的東西讓別人覺得厲害。”

阿姨們的話也算不上偏頗。陳梨安知道這裡邊兒對了一半兒,也錯了一半兒。

就像是有人去學跆拳道,不是因為喜歡,是因為比武術之類的,更容易出一個效果,因為影視劇和各種文藝作品裡邊兒層出不窮的描寫這樣的運動有多麼的帥氣。

有些人去看音樂劇、歌舞劇也同樣並非單純是處於熱愛。只是享受那種在自己的土地上,擺弄一些別人沒有見過的‘洋玩意兒’的‘特殊’——文化的包容和尊重,從來不應該以‘自我炫耀’作為表達形式。

可以真心實意的喜歡,也可以封閉自己只願意接觸自己本土的文化。以外來的標榜自己,以本土的看作‘土氣’,中國是一個鄉土中國,是一棵大樹需要紮根在鄉土,不是這樣的生命不璀璨!

“其實有很多人他們並不是不希望學,是不知道,是他們的父母不敢讓孩子去涉足這些。”

說句實在話,陳梨安也和李染染聊過這個問題,後者當時給出的答案很直白,聽起來有些極端和淒涼,卻讓人根本沒有辦法反駁。

廠房裡邊兒悶悶的,可是李染染的話絲毫沒有因為這份悶熱變得混沌朦朧:“梨子,你知道麼?我上大學的時候兒搞這些……不只是太獅,我有時候兒會想,那些水課上不上的,我能不能專門兒出來做這些啊?”

“明明講的那些東西我都會,明明外語課老師口中的nativespeaking還不如我原本學到的標準,甚至不如我隨便看一點兒外文電影兒或者新聞報道來得好。”

一些對於自己能力提升效果不大的課,就算它或許對於其他同學來說真的有用,可是在一棵樹苗的夏季,永遠需要汲取更多的養分,來讓自己變得枝繁葉茂。

李染染不想讓自己最美好的時光荒廢,也不得不在這樣的‘流程’志忠生存:“拋開文化價值不談,太獅至少能夠給我帶來一個更好的身體,總好過成為短影片平臺上那些‘脆皮大學生’……”

“我也想過我可不可以直接天天請假,盡我所能去做更多。”

“但是不行,梨子,我還是得有一個文憑。”不過是大學的課業,對於很多人來說,基本上就是考試周突擊一晚上就能夠不掛科兒的,對於李染染這種學習上邊兒有天賦的,當然更不值得一提。

“我需要去簽到,我不得不學夠那些學時,我不得不去弄這樣兒那樣兒的證書兒,參加這樣兒那樣兒的活動,哪怕很多人認為大學生好欺負,認為我們什麼都不懂……”

“因為如果我沒有這個文憑,很多人會說:你看學這些多影響你未來,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只做這些吧?”

其實怎麼不可以呢?很多人的一輩子,就是一項手藝、一項運動,總比在家裡邊兒啃老兒,到社會上添亂有價值得多!

但李染染是想要為這些文化正名。自己就逼著自己不得不在任何一個角度都不能被人抓到可以攻擊的問題。

“如果讓他們父母知道,這些事兒,不只是太獅這一件事兒,都是可以在顧及他們認為的‘唯一的正道’的同時兼顧,是不是就會好一點兒……”在這件事兒上,李染染很天真的在和自己較真兒。

哪怕明知道其實很多人根本還是一個‘不在乎’的態度,哪怕明知道自己做這些似乎只能剩下一句‘問心無愧’,也許並不會讓一些人改變他們刻板固執的想法兒,李染染依舊在傻傻的做著。

“梨子,我想告訴他們這些並不是旁門左道,同樣是一條坦坦蕩蕩的路,甚至比他們逼著孩子去走一條他們的孩子不適合的道路,最後真的一片晦暗好的多得多!”

“無論是太獅、是舞龍、是京劇、是皮影,是一切的一切,都應該成為一個擺在所有人面前,可行的選擇。而不是被迫,而不是不得已……”

不應該是不得已成了體育生,而是我愛體育。不應該是不得已成了藝術生,而是我愛藝術。也不是不得已去考研、考公、考編,而是我真的愛我所研究的,愛我的這份來之不易的崗位——也能避免多少資源的浪費?

兩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其實心裡邊兒和明鏡兒似的,這件事兒絕對不是一時能夠解決的問題,也並不是從一項運動,從文化一個角度,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可心懷家國,愁上心頭的時候兒,迷茫和無力感會吞噬一切的可能和能走一步就要走下去的‘衝動’。

過了春天那會兒刮完沙子刮柳絮,刮完柳絮又飛楊樹狗子的時候兒,BJ依舊是少不了風,尤其是一場莫名其妙的雨在不遠處等著的時候兒。

“這是又要下雨了,一會兒你回哪兒?是在這邊兒住一晚上,還是直接回去了?”歇的差不多了,李染染看著剛才陳梨安沉默,半晌兒也沒有打擾後者。

“嗯,停一晚上。”

李染染一時間想不到什麼話題,就把事情引到了吃上邊兒:“也好,你正好兒歇歇,不行你跟我吃頓飯,咱們BJ也沒什麼好吃的,你找個省市的駐京辦我請你吃!”

看得出陳梨安臉上的焦慮,李染染不知道是因為哪一件事兒,畢竟值得焦慮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也不知道那一句話就能喚起大學生們的苦惱。

面兒上是什麼都不想,但凡是有點兒自己追求的,那要愁的就絕對不少——更何況是陳梨安這種,在一些人眼裡邊兒‘在做沒有價值的事情’的人呢?

社會的、父母的、學校裡邊兒的,自己強加給自己的,值得煩惱的事情真的少不了。

“都可以,我自己吃吧,就……”

“你好不容易回來BJ,還不能讓我儘儘地主之誼?到時候兒去廣東的時候兒,我還指著你請我呢!”

“那好吧。”

本以為吃這件事兒能夠把陳梨安從悶悶不樂裡邊兒拽出來,聽著前者這反應,李染染知道自恐怕是又失算了……

“哎,你也別想麼多,現在咱們太獅還是有叔叔阿姨和哥哥姐姐們在傳承的,斷不了,之於說影響力、分辨什麼的,大不了慢慢來就是!”

“真的等得及麼?”

“當然,咱們現在也不是瀕危物種,總來得及的。”

每個人的心裡邊兒都著急,可是每個人又在考慮著其他人的苦衷,安慰著別人‘不著急’,沒有這種團結和為人,太獅這種極需要合作的運動,好像也才是真的沒有了魂兒。

坐在椅子上,陳梨突然有一種小時候兒和父母坐在一起,看著外邊兒因為下雨已經變了顏色的天,傷不到自己分毫時候的穩妥感。

這種感覺不只是對於身邊人的信任,更是一種薄弱的力量,卻能夠抗衡一切在眼裡、心裡都覺得過不去的困難,只因為我們在一起的,就能擁有‘勇氣’。

“這才是龍獅精神真正的意義吧?”

雷聲有些大,甚至一個地滾雷直接劈在樹旁邊兒,所有人都在為了那棵鬱鬱蔥蔥的樹會不會被劈死而擔憂。李染染卻把陳梨安的話聽了個十成十:“算是吧,如果你一定要給龍獅精神一個定義的話。”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陳梨安指的顯然不是‘龍獅精神’,而是自己口中‘真正的意義’。

“無論是團結,還是你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兒才敢去試一試的勇氣,又或者是什麼其他的,你覺得是龍獅精神的,我想它就算是龍獅精神……因為你會舞龍,也在學舞獅。”

僅僅因為一個輕描淡寫的‘會’字就能夠為一個精神下定義麼?陳梨安覺得自己似乎還不配。

“你要想啊,為什麼這個樹叫樹?”

“為什麼這個雷叫雷?”

“還不是一個人、一群人給它們下的定義麼?因為他們瞭解了這些東西,見到了這些東西,感受到了某種不同,所以就給這一切做出了不同的命名,僅此而已。”

李染染的話聽起來有些深奧,可每一個字都很直白:“如果說你瞭解這些東西,學會了這些東西,又從它們身上找到了和其他事物不一樣的,能夠讓你銘記的,都不能為他們下一個定義的話……”

“難道只有所謂的專家,甚至分不清南北獅,不知道太獅不是尖嘴猴兒塞的樣子的一群自以為能夠算得上是‘研究者’的人才能夠給他們下定義麼?”

雨依舊在下,又像是陳梨安小時候兒那樣,原本晴朗的天,一下如同黑夜,又因為一道閃電劈下來,霎時白晝。

雨把天澆成了黑色,又不斷的稀釋著天的顏色,橙色、黃色——終於看起來有離開的意思,不怎麼打雷打閃了,‘稀里嘩啦’的聲勢卻一點兒沒有小。

陳梨安就死死的盯著那棵樹。那棵樹其實有很多不對勁兒的地方,比如矮矮的,比如寬大的樹幹上邊兒有一些細得奇怪的枝椏。

雖然沒有被雷劈過的痕跡,卻清晰可見的能夠看到一個被電鋸鋸過的平面兒,顯然是這棵樹在一個特定的時間裡邊兒遭遇過什麼……

“小陳兒,你別盯著那棵樹了,趁著這會兒涼快兒,你們倆也難得見一面兒,多練練配合,高舉、蹬腿兒什麼的,你能練多少算是多少!”

張老師似乎是這裡邊兒唯一一個不擔心那棵樹的。陳梨安有點兒不明白:明明以張老師的性格,應該是最關注這棵樹的。更是少不了聊一聊,預測一下兒這棵樹會不會在今年遭殃!

“前些年咱們還不在這兒訓練,我那會兒一個人過來和人家談這個地兒,他們正要拔了這棵樹。”

“正好兒那會兒趕上下完雨,那次風颳的還特大,不知道你們記得不?”原本是兩個人之間的談話,張老師半句話就帶動起了在場的所有人,“就是那次好多市屬公園兒沒辦法都關門兒了那次。”

“一堆樹不都折了麼?據說還有被齊根兒拔起來的!”

“嗯,還記得,那會兒我們不還沒退休呢?”其中一位阿姨開口,語氣裡也沒有什麼追憶往昔的無奈和不捨,“誰能想到,我們現在這胳膊腿兒,比當初都靈便!”

“哈哈哈哈哈哈……”

“這樹也是那會兒?”

“可不是麼?然後人家這個地兒就是說怕吵啊什麼的,盈香參觀的麼?”張老師說起這個傳奇的事兒,帶著些不知從何而起的自豪,“那會兒我和他們打了個賭,要是這樹來年還活著,就把這地兒借給我!”

答案顯而易見,張老師賭對了。

只是一棵這麼多年的樹,就算是折了大半,根還牢牢的紮在土裡邊兒,來年的春天,春風吹又生是必然——場地的擁有人願意打這樣一個賭,也無非是為了張老師嗯熱忱和這份文化的未來,給自己找一個‘頭腦一熱’的臺階兒。

張老師不收錢,談不上給場館多少利潤。而場地哪怕是借給一個二把刀的戲班子,也好歹能夠收幾分場地費。

一切,無非是給一棵樹一個不被人為連根拔起的機會,而能長多高,只能憑那個時候兒的樹,紮了多深的根,又會繼續把根扎到多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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