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帶他進去的，因為我自己一個人不敢進去，所以在我的慫恿下，他才答應與我合作，事實證明，如果不是他識得先天八卦陣，我們根本就找不到醒靈湖，結局只怕是誤入某個異界之後，葬身於那些怪物之口。”
江輕霞說這些話的時候，臉色極為平靜，她心裡已作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他一定是做好了準備的，我吵著要和他一起去，只不過是擔心他出什麼意外，而我等不到他的訊息，但我也明白自己只會給他增添麻煩，所以我早早地便裝睡了。”
秦如素的臉色比江輕霞的還要平靜，不悲不喜，不怒不忿。
但當她轉頭看著風小呆的時候，一雙美目中卻好像多了一些東西，那東西像是一層霧。
“其實就算你們倆當著我的面說要一起去天淵谷，我也不會橫加阻攔，甚至反而會更放心，你們又何必用其它手段多此一舉。”
風小呆和江輕霞面面相覷，心想，這丫頭難道發現什麼了？
當下風小呆更不敢再答話。
“今天早晨，我起床後便覺得頭昏腦脹的，起初也只是單純的以為，那或許是昨晚受了風寒所致的，直到剛才沏茶的時候，我抽空去了趟樓上，找到了一個東西。”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是個奇怪的東西，秦如素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但總覺得心裡很不對勁。
早上莫名其妙的頭昏腦脹，接著江輕霞便出現了，但當她聽說江輕霞的師父是莫霆賢的時候，她便又打消了其它念頭，可是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又看到江輕霞和風小呆的神情明顯不對勁。
江輕霞看風小呆的時候，眼睛裡似乎有一道光，可風小呆的眼神卻一直在躲閃。
直到江輕霞一口一個“我們”的時候，她突然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更何況莫霆賢當時還說了句“就你們兩個這點花花腸子，別以為老夫看不出來，還一唱一和的……”
原來這個說是來給她治病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情敵！
秦如素將她說的那個東西放在桌子上，眾人定睛望去，才發現那是半截燃燒剩下的小竹籤。
風小呆當然認得這半截竹籤，因為那本來就是他親自點燃的一支迷香。
秦如素眼裡的那團霧氣突然凝聚成水，淚水。
衝出眼簾的淚水，滑過臉龐。
她掩面奔向樓梯，才傳來微弱的抽泣聲。
秦如素只爬了兩三步樓梯，突然又停了下來，她回過頭，看著風小呆。
“我明白你沒有別的意思，也知道你是不願意讓我擔心，只不過是想讓我好好睡上一覺，醒來的時候，你就回來了，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期間，我這邊也會發生意外？萬一那些欺負過我的人突然出現，你讓我……”
秦如素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此刻在她的內心深處，已被恐懼填滿。
她從小被別人欺負慣了，早就習以為常，但風小呆出現後，改變了這一切，她生平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不管她睡到什麼時候才會醒，但她知道風小呆就在身邊，可是此刻當她想到昨晚自己竟是一個人，還是在那種毫無知覺的情況下睡到天亮，便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湧上心頭，彷彿在黑暗中，趙輕舟正一步步走到她的床邊……
風小呆突然怔住了，身體如遭雷擊般，呆若木雞。
他只想著不要秦如素擔心，也怕秦如素真要鬧著跟他去天淵谷，因為他沒有能力照顧好她，雖是好心，卻全然忽略了秦如素內心深處的想法。
風小呆明白秦如素內心深處恐懼的東西，因為那是他親眼見過的，他早就在心裡偷偷決定，以後不再讓秦如素再受那種委屈，沒想到現在卻是自己帶給她最深的恐懼，最大的委屈。
莫霆賢在桌子下踢了風小呆一腳，吼道：“還發什麼愣，去哄哄呀。”
風小呆猛然醒來，站起身，他望向江輕霞的時候，江輕霞故意把頭扭到了一邊去。
他緩緩爬上二樓，心中百般滋味，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天吶，為什麼我風小呆小小年紀，便要承受這些東西？這竟然是最後停留在他心裡的那個想法。
一個人在手足無措的時候，心裡總會千方百計的給自己找個臺階下。
風小呆的臺階在腳下，還是隻能硬著頭皮往上爬的那種。
秦如素已停止了抽泣，她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雙眼已通紅。
她聽到風小呆走到身邊的腳步聲，但卻不敢回頭看他一眼，她怕，怕自己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痛哭失聲。
她更怕以後再也沒有尊嚴面對一切，面對自己。
“素素……”
風小呆輕喚了一聲。
秦如素沒有動，也沒有答應。
“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心裡的感受，我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你，卻沒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但是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犯這種錯誤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這也許是風小呆生平第一次給別人道歉，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秦如素能感受得到風小呆真誠的語氣，其實她並沒有責怪風小呆的意思，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她明白風小呆是為了自己著想，只是忽略了她真正害怕的東西。
秦如素生氣、難過，只不過是因為內心深處有太多恐懼，而這種恐懼的本身，源於自卑。
如果她自己足夠強大，那她又有什麼可怕？
所以歸根結底，她只是恨自己太過弱小，只能依賴別人。
“你不用給我道歉，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一點都沒有，我只是恨自己太過弱小，百無一用。”
秦如素的語氣很平靜，確實沒有生氣的樣子，但也看不出來開心的樣子。
可風小呆聽在耳中，卻覺得她說的都是些氣話。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月光透過窗欞，灑進房間，灑在秦如素的身上。
清冷的月光，清冷的人兒。
秦如素柔弱的雙肩時不時的抽動，那模樣，讓人倍加憐惜。
風小呆情不自禁的走到她身後，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秦如素的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她沒有驚恐，沒有掙扎，相反的，她覺得在風小呆的懷裡，是那麼溫暖，那麼安全。
秦如素身上散發著一種素雅的體香，那是一種和江輕霞完全不同的香味，這種香味似乎能讓他瞬間感到安寧。
“不要生氣了好嗎？”風小呆在秦如素的耳邊輕聲說道。
秦如素輕輕扭動了一下身體，卻不是抗拒，而是耳朵被風小呆嘴裡撥出的熱氣呵得又酥又癢，還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那是一種令人心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