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陰。

多雲。

雪已停,天還未放晴。

這場雪連續下了好幾天,連天絕山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風小呆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頂爬著,幸好上下山的路每日都有人在清掃積雪,所以即便是昨夜風雪肆虐,依舊能分辨得出上山的路徑。

不知輕霞姐有沒有將素素的病治好,她倆不會在我走後整天在吵架吧,風小呆邊走邊想,想著想著便覺得有些好笑。

恍惚中,他彷彿聽到遠處的薄霧中傳來一聲熟悉的嘶鳴。

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

難道真的是小金?還是自己聽錯了呢?

風小呆停下來四處看了很久,卻哪裡有小金的蹤影?

他搖搖頭,苦笑了一下,看來是自己思念心切,產生幼聽了。

又往上爬了一會,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風小呆回頭的時候,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他身後的雲層裡閃電般穿過,俯衝入他左側的懸崖。

沒錯,是小金沒錯!

就算是喝醒酒,風小呆也不會看錯。

小金在掠過風小呆左側的時候,輕輕嘶鳴了一聲。

匆匆一瞥間,風小呆確信小金也看到了自己。

他將右手拇指和食指伸進嘴裡,正準備打個呼哨叫喚小金回來,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似乎想起了什麼東西,然後他停止了動作。

小金既然沒有離開天絕山,就一定是在等自己,它上次也是這樣匆匆而去,難道這回它又發現了什麼?

按理說,不管小金有沒有發現他,他都應該很難過才對,莫非他忘了上次在天宗大校場上,自己哭得呼天喊地的模樣了麼?

還是他相信,既然小金在天絕山,那麼他們早晚就會有重逢的一天?

風小呆的臉上卻露出一種神秘的笑意,他望著眼前那道又深又長的峽谷,自言自語地說道:“看來當初放你離開是對的,你是一隻萬中無一的雪雕,自然會找到這世間最高的雪山。”

難道小金是他故意放飛的?而不是上次他所說的養不起?

天絕山麓,巍峨綿延。

天絕山路,蜿蜒陡峭。

風小呆站在山腰處,已與遠山平齊,回望來時路,哪有傅輕衣的身影?

那天臨行時,風三爺只對他說了一句話:“傅丫頭也是那個故事裡的人。”

這段時間他與傅輕衣一路纏綿繾綣,如神仙眷侶,不管是心靈還是肉體,彼此都產生了依賴。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眷念,沒有經歷過的人極難了解。

傅輕衣做事一向雷厲風行,說不定,她早就回到天宗了呢。

想到此,風小呆加快了步伐。

原本天宗與他毫無關係,可如今,這高聳入雲的天絕山巔,有幾位他今生再也無法放下的人。

不知不覺中,風小呆已爬到他第一次上山時停下來休息的地方,那天,他還在此處啃了一個又冷又硬的饃。

想到這件事,他臉上露出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他這輩子竟然也會遇到山匪劫道這種事情。

幸好那些山匪並不算窮兇極惡之徒,見他年幼,並未傷他性命,還給他留了一塊小小的碎銀,否則他只怕是要從西雍關討飯回星羅鎮了。

其實對那些劫他錢財的山匪,他心裡也談不上有多怨恨,甚至還有些感激,若不是那一小塊碎銀,他連硬饃都啃不起。

因為像他這種脾氣的人,是絕不會走回頭路的。

又拐了兩道彎,風突然大了起來。

那是從崖底吹上來的風,呼嘯而冷冽。

上次只顧著趕路,竟未往這絕谷下看一眼。

可惜這次他還是看不到谷底,大霧迷濛,隨風湧動,這條又大又長的絕谷,像一條飄浮在天空的河。

只不過這河裡流淌的不是水,而是雲霧。

這時天邊的雲層裡,太陽悄悄露出了頭,雲層太厚,濃霧太濃,那太陽似乎沒有一點光芒,竟一點也不刺眼。

風小呆回頭,便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靜靜地站在路後坎的石階上,靜靜地看著他。

看到這個人,風小呆突然就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很奇怪,那是一種充滿著嘲諷的笑容。

“想不到一個死到臨頭的人,還能笑得出來。”

趙輕舟沒有笑,他的聲音比這天氣還寒冷。

他的手裡有劍,也許那劍比聲音也更冰冷。

風小呆笑道:“這樣寒冷的天,別人都躲在被窩裡睡覺,為了殺我,你卻願意守在這裡,難得!”

別人要殺他,他卻在誇獎人家,你說奇怪不奇怪。

難道他心裡從來都不會恐懼?

趙輕舟沒有理會他的嘲諷,只是握劍的手越來越緊。

“有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明白,我和你又沒有殺父之仇,也沒刨過你家祖墳,你為什麼非要置我於死地?”

這個問題風小呆恐怕也是等不到答案了,因為他已看到趙輕舟眼裡越來越濃的殺氣。

“等等,有個問題要問清楚,我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對吧,說起來咱倆只不過是打了一架,也無太大的冤仇,莫非你是受人指使的?”

“你不必拖延時間,這次絕沒有人會來救你,有什麼問題,留著去下面再問吧!”

趙輕舟一步步逼近風小呆,嘴角露出一種殘酷的快意。

風小呆也一步步倒退,眼看已退到懸崖邊上,退無可退,他突然又笑了起來。

“行吧,那我只有選擇自己死了。”

“自己死?”趙輕舟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風小呆張開雙臂,背對著身後的萬丈絕谷,狂笑道:“因為如果閻羅王問起我是怎麼死的時候,我不好回答,難道我跟他說,自己竟然是死在一個畜牲手裡?”

風小呆說完,整個身體便往後傾倒,他雙臂張開,像只跌入深淵的鷹,往萬丈絕谷中墜落的他,竟然還露出一絲笑意。

趙輕舟的劍並沒有刺出,他連拔劍的動作都沒有,但他能清楚的看到風小呆的臉被雲霧淹沒時,露出的那種嘲諷之意。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嘲諷,也是一種永恆的嘲諷。

因為這輩子,趙輕舟也無法再親手將他殺死。

他就算是死,也要自己做出選擇,他寧願跳進這萬丈深淵,即便是粉身碎骨,他也不願意死在別人的劍下。

趙輕舟的心裡突然湧起一種失敗的絕望,心裡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

風小呆雖然死了,但他自己卻沒有贏。

像他這樣的人,也許永遠都不會懂風小呆這種人的想法。

所以他的失敗和悲哀,也是永恆的。

也許風小呆最後的那個笑容,將永遠留在趙輕舟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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