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灣是一片又大又長的沙灘,大浪將海沙淘得潔淨,陽光又把海灘曬得柔軟。
傅輕衣光著腳丫踩在溫暖而又細膩的細沙中,留下一串串調皮的足印。
空氣中帶著種潮溼的鹹味,海風輕撫著裙襬,目光所及的遠方,是一片水天一色的湛藍。
近海的輕舟竹筏上,那是星羅鎮的漁民在辛勤勞作,偶爾有幾隻海鷗從他們頭頂掠過,也不見有人抬頭。
聽說冬季的蟹味道極鮮,應該能換個好價錢,眼裡只顧得上生活的人們,無暇在意風景,又或許是因為別人眼中的絕佳風景,對於他們來說,只算是尋常。
傅輕衣卻是第一次見到大海。
大浪淘沙,海闊天空,一望無際的遼闊讓她暫時忘卻了心中的煩惱苦悶。
這一刻,她才似乎迴歸於一個少女原本的天真爛漫。
這一刻,屬於她,也屬於風小呆。
這一刻,他們的眼中都有光。
……
天絕山麓,陰風陣陣,白雪綿綿。
老輩人說,冬季的風雲變幻,往往只在一瞬間。
連日來的晴朗,那是在開雪眼,晴得越久,冰雪就來得越猛。
反過來雪下得越烈,就表示在一兩天之內,天就會放晴。
玄清宮,趙霆軒的書房內。
趙輕舟垂首站在趙霆軒身後,他似乎心裡還有氣,趙霆軒不說話,他也絕不先開口。
趙霆軒望著窗外紛飛的白雪,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沉聲說道:“還有七八日,便是校場大比武的日子,你突破第六重臨淵劍訣了嗎?”
趙輕舟點點頭,面無表情地說道:“第七重一劍臨淵,已練得差不多了。”
趙霆軒臉上露出一絲喜悅,一閃即逝。
“那就好,若如此,今年的校場比武便可穩操勝券,不出意外的話,第一名便是你的了,但也不能輕易懈怠,須勤加練習,方能確保萬無一失。”
“是,孩兒明白。”
“好,你下去吧,為父也要去天淵谷處理些事務。”
“孩兒告退。”
趙輕舟差不多要走到門邊的時候,突然聽到趙霆軒說道:“還有一件事要說與你知悉,那日在幽冥界碑下,為父也是迫不得已才對你動手的,風輕雲並不是普通人,我懷疑他是仇家之後,來天絕山是另有目的,在為父尚未查清楚之前,你最好莫要去招惹他,這次我讓輕衣隨他去炎州,不單單是為了確認他的身世,還有其它重任交給她去辦,總之輕衣回來的時候,便會真相大白。”
言外之意就是,不管你和他有什麼瓜葛,也不能打亂計劃,但查明真相後,卻不會參與你們之間的糾紛。
“孩兒遵命。”趙輕舟沒有回頭,但眼中的陰鷙之意卻越來越深。
趙輕舟退出後,趙霆輕又轉身望向窗外,大校場上一片銀白,那高大的幽冥界碑在濃霧中若隱若現。
那天,他在同樣的位置,看到一身黑衣的風小呆,在硬闖天絕山,當時,他的心中便升出一股莫名的恐懼。
窗外風聲鶴唳,趙霆軒也思如潮湧。
“風小呆,風輕雲,你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按理說獨孤尋的兒子不可能只有十七歲,到現在怎麼算也差不多二十歲了,但普天之下,誰又能天生便有如此超強的武魂?”
“難道鳳三先生製造了一個虛假的資訊,瞞過了莫輕言甚至是所有人的耳目?但風小呆看起來的確是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啊,況且如果風卓曦真的是鳳三先生,那風小呆為何連一點武功基礎都沒有?”
“鳳三先生絕不會讓獨孤尋的獨子孤身犯險,除非,他並不知道我就在天宗。難道風小呆上天絕山尋找冰魄雪蓮是為了讓他解去體內的青羅絕命散之毒,恢復功力?但那冰魄雪蓮可遇不可求,又哪會如此容易便尋得著?”
趙霆軒在書房裡踱來踱去,百思不得其解。
他恐懼的不是風小呆,也不是風小呆體內的超級武魂,而是那人間蒸發的鳳三先生。
因為即便風小呆真的是獨孤尋的兒子,即便他身體裡有一道超強的武魂,也不足以令他感到害怕,對付風小呆,他甚至不必親自出手。
只不過他還有其它想法,如果風小呆不是獨孤尋的後代,那麼他倒是可以加以利用,甚至能完成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算算時間,再有個三五日,傅輕衣和風小呆也差不多就要回到天絕山了。
趙霆軒看了看書案上的一個角落,臉上露出一種神秘的笑意。
……
彤雲密佈,天還未黑,但天色卻早已暗了下來。
玄清宮,趙霆軒的書房外。
趙輕舟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卻無人回應。
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趙輕舟一閃身,便進入了書房。
一進到書房,他便直奔書案而去,他從書案上拿起一疊信函。
只見第一張信函上寫著一些蠅頭小字:
“姓名:風小呆,
大名:無,
性別:男,
年齡:一十七,臘月十六方滿一十七,
籍貫:炎州星羅,
親屬成員及關係:風卓曦,祖孫,
武功及師承:不詳,無,
性格及愛好:衝動易怒,好鬥毆。
備註:無父母,查無訊息。”
趙輕舟繼續往下翻,只見那第二張信函上寫著:
“風卓曦,六十七,街坊稱其風三爺,拄拐或坐輪椅,行動不便,左手終日籠在袖內,常顫抖不止,似有疾患。”
趙輕舟再往下翻,發現是些對他沒用的資訊,於是他將信函放回原處,準備退出書房,卻在轉身的一瞬間,不經意瞥到書案上白天原本是空白的宣紙上,寫著幾個字:
“趙州白虎坡,百虎堂,杜玉郞戰敗,獨孤情。”
獨孤情三個字畫了一個圈。
趙輕舟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種奇怪的笑容,似乎在為想明白了某件事之後,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風小呆既然對他爹有威脅,那最好的辦法便是讓他徹底消失,當爹的顧及身份不能出手,那隻好自己代勞咯。
趙輕舟對風小呆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恨意,做夢都想將他除之而後快。
他正愁找不到支開傅輕衣的理由,無法下手呢,現在看來,傅輕衣另外的一件任務,便是要到趙州白虎坡去查明一件事。
那件事和一個叫獨孤情的人有關。
獨孤情是誰呢?難道父親的仇家便是這個叫獨孤情的人?
難道他如此厲害,連百虎堂的李玉郞都敗在他手中?
不管怎麼樣,風小呆在趙輕舟的眼中,已是個死人。
趙輕舟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冷的殺氣,既然風小呆已將死,那風卓曦還活著做什麼呢?
趙輕舟轉身,拿起那隻搭在硯臺上的筆,寫下四個字:
“殺風卓曦。”
他剛好能將他爹的字跡模仿得惟妙惟肖,他也剛好知道他爹派得有人在“保護”風卓曦。
趙輕舟離開玄清宮的時候,一隻鴿子剛好飛入夜空,久經訓練的信鴿,是懂得如何躲避風雪的。
房角的暗影中走出一個人,他望著消失在空中的信鴿,臉上又露出那種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