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小呆已在這張床上躺了三天，這可能也是他這輩子最聽話的時候了。
趙輕舟盛怒之下踹在他胸腹的那一腳，其實已傷及內腑，得虧他從小就經常和那些市井潑皮混混們打架，練就了一身捱打的功夫，否則只怕凶多吉少了。
那天他倒不是真的被黃衣丫環氣得暈了過去，而是體內雪靈草的藥力發揮導致的。
雪靈草並非普通藥草，而是天宗內門獨有的提升修煉者靈力的寶貝，可是風小呆一點武功根基都沒有，不會使用真氣運化雪靈草，以至於雪靈草本身的靈氣在他身體裡上下亂竄，所以他才會氣血翻湧昏倒過去。
幸好趙霆軒和鍾霆豔二位長老及時用真氣為他疏通全身上下的奇筋八脈，再以自身靈氣作為引導，將風小呆體內的雪靈草靈氣封存在他丹田之內。
要是風小呆有一點點內力基礎，此時便可將趙、鍾二人輸送的真氣和靈力收為己用，加上雪靈草的靈氣，功夫便可趁機更上一層樓，可惜他沒有任何武功根基，白白浪費了這大好的機會。
但也並非全無用處，至少，他的傷勢恢復得倒是比普通人快很多，而且全身上下氣血通暢，舒服無比。
這幾日，他的吃喝拉撒全都由黃衣丫環照顧，也沒有人來打擾他休養，連他最怕見到的江輕霞都沒有再來過。
除了眼睛看不見，他倒也樂得輕鬆自在，畢竟，被人舒舒服服伺候的日子，有生以來，他這可是第一遭享受呢。
風小呆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就曾自己扯開過裹在眼睛上的紗布，可惜他那雙眼睛還是腫得只剩一道小小的縫隙。在那道小小的縫隙中，他模糊的看到了一張漂亮的臉蛋，當然還有那張臉的主人免費贈送的幾個大白眼。
於是他的眼睛又被裹得更緊了些。
但他風小呆是何許人也，又豈會乖乖的在一張床上躺上幾天？那跟混吃等死有什麼區別，所以沒事也要找點事情來做做！
最後他硬是憑著一張不朽的臉皮，以及三寸不爛之舌，終於從黃衣丫環口中瞭解清楚了他目前的處境和狀況，甚至連天宗的發跡史、門規、以及未來計劃等等，都被他打聽的一清二楚。
當然也知道了黃衣丫環的名字叫秦如素。
嗯，名字很好聽，希望你的長相對得起這個名字，風小呆心想。
“只要我風小呆願意，我可以把趙輕舟十八代祖宗的過往事蹟都挖出來細品一遍。”風小呆突然發現自己很有吹牛的天賦，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竟然不覺得臉紅。
“呃，呸。”秦如素作嘔吐狀。
“你的臉皮是真厚，而且是又腫又厚，哈哈……”秦如素還未說完便哈哈大笑。
風小呆的臉的確是又厚又腫，但卻是被別人揍腫的。
“臉皮厚有何不好，至少別人不會發現自己難堪的時候會臉紅。”風小呆自嘲道。
“天，佩服，這樣你都能找到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秦如素一臉鄙夷。
“哎，素素，問你個事。”風小呆聽鍾霆豔這樣叫過秦如素，他也很自然地叫著。
“什麼事？”秦如素倒也沒覺得風小呆這樣稱呼自己有何彆扭之處。
“你在天宗排名如字輩，算起來也應該是門下第十代弟子，為何卻是鍾霆豔的丫環？”風小呆對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不弄清楚，他簡直感覺比螞蟻鑽心還難受。
沉默，秦如素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風小呆似乎感覺到秦如素的神情有些異樣，急忙說道：“哦沒事，如果你不方便說就算了，我只是有些好奇隨口問問而已，你別往心裡去。”
他現在已有些後悔問出這個問題了，萬一這是人家不願意說的秘密呢，豈不是讓大家都感覺難堪，最重要的是，萬一弄哭了她怎麼辦，他越想越急，急得抓耳撓腮，可惜又撓不到。
幸好這次秦如素沒有哭。
她緩緩坐到床邊，深吸了口氣，黯然說道：“因為我只是一個被夫人撿回來的孤兒，夫人說我根骨不佳，這輩子都沒機會進入天宗內門修煉。”
秦如素慘然一笑，接著說道：“夫人在秦州遊歷的時候，在一座寺廟門口撿到了我，她說那時我還在襁褓之中，在那樣一個大雪紛飛的清晨，我竟然不哭也不鬧，她抱起我的時候，我還對著她笑了，她一心軟，就將我帶回了天宗。”
這的確是一個傷心的故事，而且還發生在一個小姑娘身上，連風小呆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人聽了都覺得難受。
“可是不對呀，鍾霆豔身為八代長老，還分管外門事務，她收留的人，怎麼著也得算是九代弟子啊，怎地會給你排到第十代去了呢？”風小呆忍不住插嘴問道。
秦如素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硬生生將快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勉強地笑道：“沒什麼，能做夫人身邊的一名小丫頭，我就很已很滿足了，如果不是她，我早就凍死在路邊了，哪還有今天，況且夫人對我很好，她並沒有限制我學習天宗的劍道功法，只是我自己的體質問題，真的不適合修煉劍道而已。”
可惜此刻的風小呆看不到秦如素臉上的表情，否則，只怕他會將這天宗上下鬧得雞飛狗跳，因為他骨子裡的性子太烈，他自己可以被別人欺辱，但欺負他的朋友就不行。
毫無疑問，在他的內心深處，早已將秦如素這小丫頭當做了朋友。
“咳，咳咳……”秦如素突然不停的嗆咳，可能許久都沒說過這麼多話了吧。
“你沒事吧，是不是受了風寒。”風小呆難得的關切了一回別人。
“沒，沒什麼，說話急了點而已。”秦如素笑了笑，一副死不了的表情。
“你確定？”風小呆可不呆，這兩三天，他老是聽到秦如素時不時的咳嗽，有時候還咳得挺厲害。
“我確定，哎呀你怎麼比莫老頭還囉嗦，躺好，準備給你拆藥了。”秦如素嗔道。
“莫老頭是誰，他是你什麼人？”風小呆打破砂鍋問到底，話癆的本性展露無遺。
“莫老頭就是莫霆賢咯，他也不算是我什麼人啦，只是一個愛蹭吃蹭喝的小老頭而已。”提到莫霆賢這個名字，秦如素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溫暖之意。
莫老頭，莫霆賢，風小呆反覆唸叨著。
“你是說和鍾霆豔一起分管外門的莫霆賢，沒想到他在你口中竟然只是個愛蹭吃蹭喝的糟老頭，哈哈，有意思。”風小呆決定有機會要親自見見這個糟老頭。
“噓……”秦如素作了一個噤聲手勢，壓低聲音說道：“小壞蛋你能不能小點聲，夫人聽到還不得罵死我啊？”
莫霆賢可是天宗八代長老，算起來，是秦如素的師爺輩，如此目無尊長，鐵定要受罰的，她怎能不擔心。
“切，”風小呆卻是一副不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口吻。
……
“等等，待會你可要輕一點扯，莫要給我弄毀容了，我以後可是要靠臉吃飯的。”風小呆胡亂中抓到了秦如素的手，使勁的搖晃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秦如素小手冰涼，但臉色卻緋紅如霞。
她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此刻纖纖玉手被一個她並不討厭的人男人緊緊握住，不由得又羞又急，雖然這個男人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是個大孩子，但終歸是男女有別呀。
“小壞蛋，放手！”秦如素掙了半天才從風小呆的手中掙脫，嗔道：“還沒開始呢，你鬼叫什麼？”
她順手拍了風小呆掌手一下。
“打架的時候你不怕疼，拆個藥你怕什麼？”秦如素又好氣又好笑。
“這不一樣，有種人就像狗一樣，你一定要讓他知道你並不好惹，否則他以後見到你都會上來咬你兩口。我也怕疼，但是我更不喜歡被狗咬。”風小呆一本正經的說道，語氣斬釘截鐵。
“哼，歪理。”秦如素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可心裡卻像是打翻的五味瓶。
風小呆的年齡也只是和自己差不多一般大，身世也和自己一般可憐，可他遇到不公平的事情總會不計後果的去反抗，哪怕被別人揍得跟個豬頭一樣，他也不會放棄，可是自己呢，為什麼就不敢反抗？
是女人天生的柔弱，還是身後空無一人的心酸？
“喂，你發什麼呆？”風小呆催促的聲音傳來，秦如素才從發現自己真的在發呆。
……
裹在風小呆頭上的紗布終於全部拆完了，雖然還有些淤青，但腫脹已完全消退。
風小呆劍眉緊皺，死死的閉著雙眼，不停的扇動鼻翼，伸出一個指頭小心翼翼地在臉上試探，雖然模樣調皮搞怪，但卻難掩他那副美男本質。
“原來這小壞蛋這麼好看呢。”秦如素居然發現自己的臉有些發燙。
風小呆眯開一隻眼，便看到了一副絕世的容顏，另一隻眼也不自覺的睜大了。
他也是見識過一些美女的，但他覺得以往所有見過的長得好看的女人加在一起，都沒有秦如素好看。
秦如素一身黃色的長裙打底，外穿一件白色的羊皮襖，領口的絨毛緊貼在吹彈可破的小臉上，一雙美目左顧右盼，眼中似有星辰月亮，熠熠生輝。
“原來你真的是個小仙女！”風小呆的大腦裡已搜尋不出更美好的詞彙，但他的讚歎，卻發自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