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變換,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在崩塌,重組,苗王看著眼前的景象一次次變換,周圍的事物由模糊變得清晰,清晰變模糊,最後變換成一處密林,空氣中還瀰漫著野花和土壤的氣息。

他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場景變換,殊不知他的樣貌也在發生著變換,原本有些皺紋的臉此刻變得俊俏稜角分明。

他伸出自己的手一看,發現面板變得細嫩起來,就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沒有以前那般蒼老厚重。

他尤為震驚……

可就在他震驚之餘,耳邊卻傳來一陣好聽的女聲,腔調十足地唱著他們很久以前南疆的歌謠,在整個密林當中迴盪。

他細細聽著,心中湧上喜悅,這歌喉……他最為熟悉不過了。

他循著聲音探去,穿過一處處遮擋的草木,終於在一處開闊之處看到一位穿著苗疆服飾的女子,她背對著他,盡情地在天地之間展現她美妙的歌喉,在整個密林中迴盪。

“布達……是你嗎布達……”苗王喜極而泣的話中帶著些驚喜和久違的感動,她看著眼前依舊年輕貌美的女子,心中五味雜陳,許多話竟不知從何說起。

女子停下,美妙的歌聲戛然而止,她轉過頭來,看到是他之後,對他微微一笑,主動上前伸出手去牽他的手,“是我,我的王,我來了……”聲音柔和靜美,瞬間讓他想起與她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的美好此刻都一一浮現在他眼前。

“布達……”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欣喜,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旋轉,飛舞……就像當年在篝火晚會上一樣,和她一起唱著南疆的歌謠,圍著火圈轉圈舞蹈,那樣肆意無畏,那樣暢快自然……

布達也感受到了他的喜悅,本就美麗的臉龐此刻更是笑意不斷,他們就好似一對甜蜜的夫婦,誰都從未離開過誰。

他抱著布達轉了好幾圈,將布達樂得哈哈大笑,他也沉浸其中……

“布達……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他將布達輕輕放了下來,深情地看著她的眼睛,“十幾年來,我沒有一天是不想你的,我每一天都在祈禱可以見到你。每一天,只要一睜眼,我就想看你,想象著你還在我旁邊,和我一起享受這苗疆的一切殊榮……”他有些哽咽,“終於,這一天終於是等來了。”

“傻瓜……我這不是來了嗎,怎麼這麼大年紀了還是要哭啊,你可是我們的苗疆王,可不許失了形象。”布達輕輕為他拭去臉頰兩邊的淚水,輕聲安撫他。

他此刻很是開心,乖乖地點頭回應她,他抓住她的手,在她白皙纖細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虔誠而又小心,眼中是失而復得的珍惜和疼愛,“布達,答應我,今後就留在我身邊,不要走了好不好……”

他再也不想獨自度過沒有她的時光,那樣的時光緩慢而又無趣,只是他在強打著精神等待著與她相見而已,那樣的日子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布達莞爾一笑,“好……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的……”

“真的嗎……”

“真的……”

聽到她說的那一句“一直留在你身邊”,他心中欣喜激動不已,剛剛抑制下去的淚水此刻又開始湧了上來。

多年來的思念此刻在她的一句話面前終於有了寄託,潰不成軍。

“布達……我愛你……”他看著她笑容滿面的臉龐,心中一片悸動,找準那一處柔軟,深深地親吻下去。

布達被他突如其來的吻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還是忍不住去回應他,接受他,讓他肆意自由地做自己。

他們好似這天地之間最恩愛的情人,在相互訴說著彼此的愛意,天地長恆,唯愛執著……

他們像當年那樣,去苗疆的各處遊玩,在山間之江河裡划船賞景;在叢林深處抓捕野獸;在暮色降臨之時繞著篝火載歌載舞,享受著世間美好的一切……

青雲之巔

一身素紗輕衣的雲池原本還在靜坐練功,一聲清脆的響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立刻睜開眼睛站起身來,走到一個仙池前。只見飄散著縷縷白煙的仙池上方,五彩的光線環繞著一朵粉嫩的桃花,桃花被五彩的光線包圍住,似乎是在為它注入靈力給它續命。

只是……雲池走上前仔細檢視,發現這朵原本擁有五瓣花瓣的桃花此刻竟然只有四瓣,碎掉的一瓣直挺挺地落到仙池之中,漂浮在上面,毫無光澤和生機。

“為何會如此,難道是出了什麼差錯……”池有些不解,但是許多事情不是他所能觸及和改變的,否則只會將事情推入不可控制的絕境。

望著這個昔日風光無比,諸神膜拜的地方,他無可奈何地嘆氣,再好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往事雲煙,隨風而來,隨風而去罷了。這裡,已經很久沒有神仙踏足了,再過幾百年,怕是再沒人會記得神族還有一個青雲之巔了吧……

他仰著頭,看著永遠都是白茫茫的天空,心中淒涼,又有些嘲諷,“到底是要離開的,為什麼還要讓世人相信是神仙長久不衰的呢……”

“呵呵……”他看著仙池之上,散發著五彩光線的桃花,心中落寞,“這怕是迄今為止最大的謊言了,也只有那些愚昧之人才會相信此等騙術了……”

心中的苦悶無人訴說,必當越積越深,他繼續回去盤坐練功,繼續在這曾經神族最為輝煌的殿中守候著,等待著……

苗疆,白晝。

奇異的天象來得快去得也快,剛剛還是烏雲漫天,現在就退去了烏雲,也沒有打雷了,苗疆又陷入了往日的沉寂,只是這一次卻有一些不一樣的聲音。

鯤奈是在一陣雷聲中醒來的,他不知道他昏迷了三天,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一遍一遍地閃現著花易落在漫天大火之中的那張臉,悽美柔和,帶著些對死亡的無懼和坦然……

不……不對……花易落,花易落在哪兒,她還在火堆中,她還要自己去救她……

“對……救落落,落落還在等我,在等我……”鯤奈掙扎著起床,作勢要去救花易落。

只是他已經三天沒有下過床,腳一到地上整個人就軟軟地倒在地上,與地板撞在一起。

在外面守候的阿域聽到動靜立馬衝進來,看到他們的王子倒在地上,立馬將他扶了起來,“王子,阿域扶您起來,這麼多天沒進食,身體還沒恢復好,就不要下床了。”

“什麼?我昏迷有多少天了,你告訴我……你快告訴我。”鯤奈情緒有些激動,搖晃著阿域的胳膊問他。

“王子昏迷已經有三天了……”阿域如實回答。

“三天……落落呢,我當時和她在一起,她將我推了出來,她……”

是了,當時她將自己從火海中推了出來,是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束白光,然後自己就好似懸在空中,一股拉力將他從火堆中拉了出去,然後就看到落落那般感謝和視死如歸的神態,直到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火光中……

那是……法術嗎……

“轟隆……”

屋外的雷聲一陣接著一陣,卻是半天不見下雨。

“王子,落落姑娘她……沒了……”阿域猶豫著回答他。“阿域已經跑得很快了,但是還是晚了一步,回去的時候就只看到您昏倒在那裡,而落落姑娘已經命喪於大火之中,屍骨……無存,全都化為了灰燼……”

屍骨無存……

“不……不可能,她那麼厲害,怎麼會出不來呢,你一定是在騙我,我要去找她……”鯤奈掙扎著向屋外跑去。

此時的苗疆死氣沉沉,明明已經到了白晝,卻還是黑漆如夜晚,而且雷聲陣陣卻不見一滴雨落下來,甚是怪異,彷彿有大事發生。

“嘭……”一陣巨大的響聲在雷聲中響起。

鯤奈頓住,有些疑惑,“阿域,這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聽著好像是……大堂那邊的……”阿域仔細辨別方位之後回道。

“大堂……走,我們過去看看。”

“是……”

然而,當鯤奈趕到大堂處時,看到的是一處倒塌的房子,橫七豎八地隨處擺放著斷裂的木頭,一看質地就知道是很久以前的了,只是有些斷木之上有燒焦的痕跡,顯然是剛剛被閃電劈過的。

他看著隨從們正在忙碌地將這些斷木搬出去,周圍前來圍觀的苗民在那裡議論紛紛,有的甚至還在那裡哭了起來,整個氛圍都有些哀傷。

他不明所以,抓住其中一個搬運斷木的隨從問道,“父親呢,我父親在哪裡?”

隨從有些哀傷地看著他,支支吾吾地,“王……王子,苗王他……在裡面。”隨從指著那一堆殘垣回覆道。

鯤奈順著他所指的方向,驚恐的心緒浮上心頭。

“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我父親……他不會的,不會的……”

眾人看著鯤奈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態,皆為他感到悲痛,可是事實已經如此,他們也只能勸解他,讓他節哀。

可是鯤奈怎麼會聽,他可是他父親最為疼愛的兒子,從小就將所有的愛都給了他,為了他能夠快樂成長,他的父親這二十幾年來都未曾重新納妾,一心照顧他,教導著他,怎麼會……

他不相信,不相信……

他有些癲狂地衝向大堂倒塌的地方,甚至是有些絕望地,想要扒開那些斷木,他要證明,他的父親不會就這樣拋棄他,不會丟下他一人在這裡。

他不過就是貪睡了一下,怎麼一醒來他就不在了,他不相信……

“王子……”

“王子,節哀……”

周圍的人看他如此,心中滿是心疼,他們苗疆最為傲嬌的王子,此刻在生死麵前變得孤立無援。

鯤奈不顧眾人的阻攔一直拼了命地扒開那些殘垣斷木,他的手被尖利的木屑刺傷,不停地流血,他也毫無感覺,一心想要將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扒開,讓大家知道,他的父親沒有在裡面,他的父親沒有離開他。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找到一塊狼牙項鍊的時候戛然而止。

那是父親幾年前生辰的時候,他送他的禮物,那時的他才剛剛成年,年少稚嫩的他憑著自己在醫蠱之上的造詣,說服父親開啟南疆和各個疆域的民族之間的交易來往,父親雖有諸多顧慮,但是最終在他的軟磨硬泡之下終於妥協,答應了他的請求。

至此,南疆變得越來越富裕,外人對南疆的敬畏也多了起來。

那時遼闊的大草原上,一個和他有交易往來的蒙古人,拿著他們部落最受喜愛的狼牙與他交換可以治病救人的蠱,他覺得稀奇就爽快答應了。

那時正值父親的生辰,他就將這個狼牙裝飾成項鍊送給父親,父親很是喜歡,摸著他的頭說道:“我兒大有出息,已經知道孝敬父親了。”

“呵……呵……”鯤奈悽苦地笑著,心中無限悲涼,他不敢再往下扒,他怕看到父親蒼白的臉龐,就如同他在苗疆看到的諸多死去的人一般毫無生機,他不敢看,也不敢面對……

他神色驚惶地看著手中的項鍊,嘴裡胡亂地說著話,立馬跑開了,看起來像是中了邪一樣。

阿域看到王子跑開了,擔心他出什麼事,立馬跟了上去。

只是,在他們離開的下一瞬,後面的隨從喊了一聲,“找到了……”

眾人一臉憂心地上前檢視,有的趕緊前去幫忙挪開斷木,有的在那裡指揮著,終於將人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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