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歌謠
雨還在下，草地浸沒在雨水裡，皮靴踩過爛成一灘的泥地，褲腳沾上汙泥。
白濛濛的雨幕裡，出現幾個身影。
“就是這裡。”
操場周圍一片荒涼，黃土被雨水攪成粘稠的灘塗，幾根鮮嫩的綠草夾雜其中。
這裡的雨似乎就沒停過。
黑傘下傳來溫如羽的聲音：“你記得是在哪個位置嗎？”
小女孩搖搖頭：“我只記得那天在下雨，那雨就和今天一樣大，我怎麼喊聲音都傳不出去。”
小女孩的臉被雨水打溼，成股的雨水順著她的臉龐流下，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抱歉。”
“你為什麼要道歉？”
小恩仰起臉看著溫如羽，她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不該提起讓你傷心的事。”
小恩搖搖頭：“我好像……不知道傷心是什麼感覺了。”
“我想起來了，現在我是這個恐怖遊戲裡的怪物是麼？”
衛寂道：“不，你不是怪物，你只是個小女孩。”
小恩看著自已的手：“可是，我記得我傷害了很多人。”
“你沒有傷害他們，你只是陪他們玩了場遊戲。”
小恩茫然地看著衛寂：“遊戲麼……”
“對，只是一場遊戲，你為了幫媽媽維護規則成了這家遊戲公司的員工，你媽媽為了見你也成了這家公司的員工。”
“你和你媽媽的工作是陪我們玩，我們的工作是實現你們的願望。”
小恩垂下眼眸，她不安地抓住衛寂的衣角：“媽媽見到我會害怕嗎？”
衛寂柔聲道：“不會的，你媽媽很想你。”
不然她怎麼會一直哼唱那首歌？
“喂！這裡有東西。”
李默的呼喊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他的褲子完全被泥漿沾染，半個身子都在泥漿裡。
衛寂把小恩抱到肩上，小恩才七八歲，體重相當輕，像一吹就散的蒲公英。
泥漿裡是一口深井，井口被厚重的石板封住。
李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板推開。
他轉動井邊的輪軸，黑色的線條纏繞到橫軸上，一顆裹著黑土的球狀物體被線條提起。
李默看到腦海裡又浮現了一行小字。
衛寂擋住小恩的眼睛。
【恭喜玩家李默拿到關鍵道具：小恩的屍體（2\/2）】
螢幕裡和螢幕外的人一齊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開始發彈幕。
“這是一顆……頭？”
“初生啊，他們把小女孩的頭髮綁進繩子裡，讓她的頭就這樣懸在繩子上，這真的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我靠，我想起來了，十幾年前不就有這樣一起案子，三個初中生殘忍殺害兩人後，因未成年只被關了幾年，現在那幾個人應該已經出來了。”
“社會的敗類，幾年的自由就能換兩個人的性命？”
“既然現實不能給群眾滿意的答覆，那就讓遊戲來制裁他們。”
“狠狠支援，主播一定要打通完美結局啊！”
衛寂看著那顆腦袋，從揹包裡拿出一枚針，針裡串著紅色的線。
“小恩，閉上眼，我把你的身體變回原樣後再帶你去見媽媽。”
他從行李箱裡抱出小恩的屍體，針穿進面板。
“嘶-”
小恩感覺自已的脖子再次被撕裂。
衛寂輕輕哼唱起歌謠。
“鞦韆啊晃呀晃，雲朵啊飄呀飄。”
歌謠被雨幕淋的支離破碎，小恩溼漉漉的頭髮在黃泥裡散落。
“風箏啊飛呀飛，小恩呀慢慢跑。”
劇烈的疼痛讓小恩的意識逐漸清醒，回憶像幻燈片一樣在她腦海裡播放。
“那個老巫婆又醜又兇，怪不得她男人丟下她跑了。”
“哈哈哈哈，要是我和這種女人過日子，估計連飯都吃不下去。”
“她竟然敢讓咱們吳少出去罰站，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吳少，你挑個時間，我們去弄死她。”
煙味在花叢裡繚繞，小恩從牆角里衝出來。
“我媽媽才不是老巫婆！明明是你們違反規則在先！”
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喲，這不是老巫婆的女兒嗎？正愁不知道怎麼折騰老巫婆呢。”
頭髮被他們揪起，小恩被他們拽地踉踉蹌蹌。
“你們說，要是老巫婆找不到她的寶貝女兒，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小恩聽到周圍傳來戲謔的笑聲。
雨水將血腥的記憶沖刷，溫潤的嗓音撫平內心的悲慟。
一張模糊的臉逐漸朝她走來。
那是個嚴厲的女人，她會大聲斥責學生，會不許擾亂秩序的人上課，會攆走來自已班搗亂的人。
但她也很溫柔，會保護被欺負的同學，會在下雨時給學生撐傘，會在她睡不著的時候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輕哼唱。
“花兒啊鬢上簪，胭脂啊嘴上抹。蝴蝶啊翩翩飛，小恩啊慢慢跑……”
記憶裡的聲音與衛寂的聲音逐漸重疊，小恩睜開眼。
“好了，我現在帶你去見媽媽。”
連線小恩脖子和身體的，是一條紅色的縫合線。
她摸摸脖子上的縫合線。
“媽媽會不會認不出我？”
“不會的。”
衛寂摸摸她的腦袋，語氣溫和：“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媽媽永遠不會嫌棄你，她會永遠愛著你。”
李默探出腦袋好奇地看向小恩。
此時的小恩和常人並無區別。
除了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縫合線。
李默在直播間裡說道：“不愧是安吉爾共濟會的人，不僅能把怪物馴服，還能把怪物變成普通人，我就說跟著他們準沒錯！”
直播間裡一片哈哈哈哈。
“要是讓他知道對面的主播也不過是個玩過一場遊戲的萌新，好奇他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對面主播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個人就是最近上了遊戲熱搜，打通‘蠟像小鎮’的新人榜第一主播，直播間名為aaa道具批發的衛寂。”
“好看愛看，我就喜歡這種主播，膽大心細。”
李默對他們的話一無所知，他跟著衛寂重新跑回教學樓。
教學樓裡的燈全部熄滅，教室裡空空蕩蕩。
散亂的課本，東倒西歪的桌椅，黑板和窗戶上的血手印。
本就詭異的學校更加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