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場景,雲冉幾人無不心生惻隱,蔡彤彤實在看不過去,忙上前一步,將人攬住,一旁的雲冉亦是不斷地與自家這位六姐姐說著軟話。

可那夏晚荷哪裡是個好相與的?你夏晚檸不是要保這下賤坯子嗎?那她夏晚荷就偏不遂你的願。

不過,夏晚荷也知曉,就憑這小宮女那點兒少得可憐的月錢,若想還清她這繡鞋的銀錢,怕不是要到猴年馬月。

與其在這銀錢上做無謂的爭執,還不如讓這賤蹄子好好替自已洩洩憤。剛好,也藉此機會,好好敲打敲打夏晚檸那死丫頭一番。

如此一盤算,也並不覺得太虧,嘴上便出聲道:

“你若不想賠我繡鞋也可,若是你能賞自已二十個嘴巴,再朝本小姐叩三個響頭,同時高呼三聲‘貴人恕罪!’今日這事兒,本小姐便自已認栽了。從此,再不去尋你的麻煩。”

雲冉聞言,心下立時升起一股不悅,若是有意與她為難也便罷了,又何必遷怒於一個無辜的小宮婢?

再開口,雲冉也沒了方才的好脾氣,嗔怒道:

“不過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宮婢,六姐姐又何必非要如此刁難?更何況,這小丫頭已然劃花了臉,此等傷痕難免留疤,日後就算出宮也很難覓得良婿,姐姐若想洩憤,這些難道還不夠麼?”

“她那臉又不是我劃傷的,日後她會如何又與我何干?不過就是個低賤的婢子,我堂堂威武將軍府的嫡出小姐,難不成當不得她幾個叩首?再者說,我那繡鞋可是價值千金,區區二十個嘴巴,還便宜了她。”

夏晚荷依舊不依不饒。

“二位貴人莫要爭執,婢子願意領罰,婢子願意領罰!”

說著,那小宮婢一邊不住地啜泣,一邊抬手便要朝自已那細嫩的臉頰招呼過去。

雲冉見狀,忙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握向那小宮婢的腕間,定了定心神,才溫聲道:

“如此清秀的小臉兒,現下已經傷成了這般,再有二十個嘴巴,你這臉當真不想要了?”

那小宮婢別無他法,只得跪地連聲啜泣。

雲冉見狀,心中憐惜之情更盛,亦是沒了再與夏晚荷周旋的耐心,美眸一沉,驟然凝上一層寒霜,一個斜眸朝夏晚荷冷冷瞥去:

“看來六姐姐今日是不肯就此善罷甘休了。”

乍一對上雲冉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夏晚荷不禁心下一驚,心底竟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寒意:

老天爺,這死丫頭何時竟變得這般凌厲,這眼神可真是駭人得很。

然而,一想到自已好歹身為姐姐,又有生母庇護,何須怕她一個鄉下來的小丫頭片子,夏晚荷心中就又生出幾分底氣。

是呀,她是誰?將軍府的嫡出小姐,富甲一方的杜氏外孫女,憑什麼要她如此輕易便低頭服軟,吃下這啞巴虧?

這樣想著,夏晚荷又強撐氣勢,佯裝鎮定道:

“咳……咳……七妹妹說的什麼話,姐姐我……姐姐我不過是為自已要個賠禮道歉,自是……自是無可厚非!”

雲冉冷冷一笑,發出一聲輕嗤,出聲道:

“是呀,無可厚非,可六姐姐也莫要忘了,這是在南山別苑,皇家行宮,這小宮婢再有不對,那也是宮中之人,陟罰臧否自有宮中掌事定奪,何時竟需要姐姐你來此越俎代庖?”

夏晚荷聞言登時便是怒火攻心,可對方說的一點沒錯,她是將軍府的嫡出小姐,可那又如何?

宮中之人,她自是無權處置。故而,只能憋著一股火氣,噎得說不出一句話:

“你……你……”

雲冉見狀,面上滿是不屑,此前她一味伏低做小、隱忍不發,不過是想著舅舅的叮囑,不欲再與杜氏母女當面衝突。

可如今她的退讓,卻是讓這對母女越發的肆無忌憚、胡作妄為,現下竟還遷怒於一個無辜的小小宮婢,即是如此,她又何須再忍?

“哼,六姐姐今日若是真讓這小宮婢掌了嘴,明日要被掌嘴的,怕就該是六姐姐你了。”

雲冉這話說得風輕雲淡,似是個局外人般,就等著看她夏晚荷的笑話。

“你胡說!我堂堂將軍府嫡出小姐,憑什麼要被掌嘴?我看誰敢!”

夏晚荷才不會相信雲冉的鬼話,色厲內荏道。

“哦?難道不是麼?擅用私刑,只此一條,莫非不夠麼?嗷——也是,畢竟將軍府威名在外,宮中貴人們總要賣些面子。不過,惠貴妃的春日宴,如此盛大的日子,姐姐竟讓她的宮宴見血,嘖嘖……”

說著,雲冉似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蔡彤彤見狀,眸子驟然一亮,是呀,她怎麼就沒想到呢?不愧是晚檸姐姐,這法理情都思慮到了,可真是伶牙俐齒、機敏睿智。

而夏晚荷聽了這話,當即便心虛了,可不是麼?

這小宮婢現下這副樣子要是被人瞧見,追問起來,她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可現下她這話都已說出去了,又怎有再收回的道理?

更何況,此時她若退縮,那不是當著那死丫頭的面,自個兒打了自個兒的臉?

這樣想著,夏晚荷面上依舊強撐氣勢,色厲內荏道:

“別以為這麼說本小姐就怕了你,不過一個最末等的小婢子,就算今日碰死在此,也不會有誰在意,你休想拿那些鬼話唬我!”

“夏六姑娘好大的口氣,老奴在宮中這些年,竟不知宮中何時有過這樣的先例?”

蒼老而又威嚴的語聲自不遠處傳來,打斷了這邊二人的談話。

而這邊的幾個少女聞言,皆是一愣,繼而朝那聲音源頭看去。

就見一個衣著得體,滿身威嚴的老嬤嬤朝這邊走來,兩個年輕的宮婢一左一右跟在其身後。

幾人髮髻不似宮中尋常婢女,皆是簡約端莊,只微著一點修飾,卻又被打理的妥帖得體、一絲不苟,讓人一見,便知其身份特殊。

“幾位姑娘好,這位是咱們惠貴妃娘娘的貼身女使——方嬤嬤,我等不巧在此路過,聽得這邊動靜,便尋了過來,無意冒犯,幾位姑娘莫要見怪。”

見雲冉幾人面露狐疑,那嬤嬤右手邊的宮婢率先開了口。

幾人聞言,當下便明白了,原來是惠貴妃的人。

這下好了,夏晚荷被抓了個正著,都不用雲冉再補充什麼,那方嬤嬤早將一切都看了個明白。

見來人,夏晚荷哪裡還有方才的那股神氣?早就心虛慌神,沒了主意:

“方嬤嬤好……夏氏晚荷這廂……這廂有禮了……不知嬤嬤在此,一時……一時口出狂言,還望嬤嬤恕罪。”

“哼,不敢。老奴不過一介僕婢,當不得威武將軍府嫡出小姐如此。”

方嬤嬤話是說的客氣,可眼睛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面上盡是冷肅之意。

夏晚荷見狀,哪裡還敢造次,慌忙回道:

“嬤嬤說笑了,您是宮中老人,自然……自然當得,晚荷一時氣急,口不擇言,還望嬤嬤切莫介懷。”

“六姑娘即是曉得方才是一時口不擇言,想來定是懂得這宮中規矩,便無需老奴再去重申一遍了吧?”

方嬤嬤依舊一臉肅然。

夏晚荷聞言,忙不迭地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方嬤嬤見她這般,也不欲再多做苛責,語氣稍緩:

“念六姑娘此次是初犯,老奴也不便多做追究,還望姑娘日後定要三思而行,若有再犯……”

夏晚荷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在這皇家行宮,她哪敢再有冒犯,忙出聲道:

“嬤嬤放心!定然不會再有下次,嬤嬤叮囑,晚荷定然牢記於心,不敢再犯!”

見其老實認錯,方嬤嬤這才看向地上的小宮婢,出聲道:

“嗯,那這個小宮婢,老奴便領走了。”說著,又微一側頭,朝夏晚荷腳上瞥了一眼,出聲道:

“六姑娘且放心,您這繡鞋,老奴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交待。”

“不敢不敢,一切全憑嬤嬤處置便好,晚荷謝過嬤嬤,若是無事,那晚荷便先行去了。”

說著,夏晚荷便逃也似地去了,只留下雲冉幾人還在原地靜默地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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