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人來說,最深的恐懼是什麼呢?

是死。

那時候方遠看著自家死去的豬時想。

一隻豬死了意味著什麼呢?

那時候村莊發了瘟,豬死了,雞鴨也死了,下一個死的會是人麼?

死是什麼感覺?

方遠不知道。但他知道飢餓是什麼感覺,死也會和飢餓一樣難受嗎?死了還會餓嗎?

方遠不想死。

當他看見破草蓆包裹的青黑屍體,蒼蠅和縈繞在上方,小小的蟲子在軀體上爬來爬去,肆意地出入口鼻。

站在旁邊看,寒氣縈繞在脊背,身上彷彿也有蟲子在爬,好癢,好疼。

死了的還是人嗎?為什麼和死豬,死雞沒有區別呢?都是一團半腐的臭肉。

方遠不想死。他還不知道什麼是無,只知道村子越來越空,越來越靜。

他已經記不清村門口住過誰,磨豆腐的是誰,哪一家的人最有力氣。

方遠躺在地上,想著,要是我死了是不是也會被忘記,像荷葉上蒸發的露珠。

不甘心。方遠慢慢蜷縮起來。冰冷的恐懼裹挾周身。

“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跟我走?”

高大的男人逆光站在門前,揮開拂塵,掃了掃桌椅上的灰,翹著腿坐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方遠。

方遠別無選擇,抓稻草一樣緊緊抓住了男人的衣襬。

男人很厲害,能吃飽飯,會做法,方遠跟著他走過很多地方,上到殿堂廟宇,下到土屋瓦舍。

世界是個什麼概念?方遠不清楚,師父總會讓他看到這個世界新的一角。或驚險或繁華。

師傅是神明,是天上月,是不可觸及的驕陽,可是……他還是死了。

方遠跪在墓前,遠方連成一線,衰草依依,蕭索無依。

人生天地間到底是為了什麼?生不能久,死不能決。

道之為何?不改生死。

道應為何?顛覆生死。

方遠帶著師傅的遺物開始自已的遊歷。

其師嶽元仙君,後世道之絕世天才,開數道先河,解無數沉痾,死境逆逢生,當世無人能及。

方遠這麼多年遵從慾望,被恐懼驅使,幾百年來怎麼也比師傅年紀大了,卻有些惶恐見到泉下師尊。

嶽元仙君雖然不拘禮節,風流無羈,到底是道心俠義正氣,方遠一直還是那個蜷縮在陰溝裡見不得光的老鼠。永遠在師傅面前低一頭,登不了大雅之堂,反成了一煞,為一已私慾,害無數性命。

“方遠。”

霧氣中傳來熟悉的聲音,先是看到木屐,然後是白色道袍,最後是那張熟悉的臉。

方遠呼吸一滯,控制不住指尖的顫抖,厲聲喝道:“小子,你在玩什麼鬼把戲?”

“也不能叫鬼把戲吧。”徐文蹲在幾丈高的一團雲上,低頭道:“你們修道不是講究修心嗎?到你修心的時候到了。”

“你錯了,心是修不完滿的,最後不過一念偏執。”老道不覺已化作少年模樣,瘦削蠟黃,抬手卻穩如鷹爪朝徐文襲來。

“哎,你怎麼一言不合又直接動手。”徐文翻了個跟頭,滾到另一團雲上。好難搞,沒見過這種人,還被拉進這傢伙的夢魘空間了,要命。

“有話好說。”徐文抱著頭,在上頭跳來蹦去,嘰裡呱啦,最後決定不裝高人了。

“我招,我招,我都招。”

方遠終於放徐文一馬,站定睨著徐文。沒了枯槁老道的外殼,頗有幾分野草般的仙風道骨。

徐文喘了口氣,破罐子破摔:“風水輪流轉,你威風這麼多年自然侵犯了別人利益,他們看你不順眼自然要想辦法搞垮你唄。”

徐文試圖挽尊:“我也不算全騙你,你就當這是你問道路上的一劫,渡過了當然會有收穫,失敗了就栽這。”

心好累,這不是我想要的發展,徐文期期艾艾地觀察對方反應。

方遠冷哼一聲,轉頭看向方才那人出現的地方,明明那麼真切,定睛卻消散了。

“科噠科噠科噠——”密密麻麻的聲響由遠及近,從一開始小蟲食物到如雷貫耳,震的整個空間都開始搖晃,徐文站立不穩跌下雲端。

“大師,什麼情況?”徐文揉著後腦勺爬起來問方遠。

方遠瞥了一眼徐文反問:“你不知道?”

我知道個屁,徐文心裡慌得不行,這種老怪物會怕的東西是他可以見識的嗎?

“是神隕日。”方遠站在徐文身前。

“元佑十五年,天神隕落,三界相侵,妖魔縱橫。”

“家師以一已之力重塑三界阻隔,卻死於天道反噬,你說有不有意思?”方遠的袖子被風吹的鼓起。譏諷之色甚濃。

“天道平衡,有陰便有陽,有善必有惡。卻在打壓天驕時枉顧公平,我不過是在天判罪前坐穩惡人角色罷了。”

地平線上千奇百怪的生物湧來,陰冷又邪惡的氣息浸透骨縫。

私心和道心本就是分不開的,方遠的惡與善早就算不清。也沒有誰配清算,天道也不能。

“那個,大師您能打得過嗎?”恐懼一般是未能戰勝之物,所以大師不會輸了吧,徐文十分為命運揪心。

“小子,原來你怕死。”方遠稀奇的挑起眉頭,怕死還來招惹他?

“真的尚能一戰,假物何足懼。”不愧是方錦的老祖宗逼格拉滿,言語間腳下頭頂生出太極八卦陰陽魚。

不得不說大佬的氣勢就是不一樣,安全感十足。徐文……徐文集中精神扒拉扒拉拉雲層,很無恥地鑽了進去,美名其曰:“大佬您在下面,我負責上路。”

徐文想了想又覺得上路不太好聽,又改口:“上方。”

方遠不理,冷哼一聲,整整衣袖,合掌翻覆,八卦變大,如同蒼穹地殼又猛然合起,如同兩蓋相合。

只見陰陽旋轉,疾風颯颯,凌厲如刀劈,徐文坐不住咕嚕咕嚕跌下來,被千層紙妖團住。

氣壓越來越低,空氣都變得粘稠,先是呼吸困難,接著是溺水的窒息難耐,如今彷彿被鑲嵌在土牆中憋的人臉面發青,額角青筋凸起,耳鳴不止。

“大、大師……”徐文幾乎要翻起白眼,“自已人留個情。”特麼的,這是要自已和這些妖邪一起玩完。千層紙妖完全被壓制了。

方遠抬手一抓,把徐文甩到地上。

徐文劇烈咳嗽,挨在方遠邊上才感到鬆口氣,幾絲氧氣鑽入鼻腔,連忙貪婪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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