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承貞把盞自若,他抿了一口茶。他似乎算定了崔落花一定不會倒唸歸魂咒,也許他低估了崔落花對他的仇恨。

崔落花有些半信半疑:“你當老孃記不住歸魂咒嗎?還是覺得老孃不敢!我現在就唸!”

承貞並不驚慌,依舊抿著茶,目光冷靜。

崔落花思忖著:“這咒我倒是會,倒著念......他竟真不怕,莫不是假......”正在猶豫著,只聽那邊有推門聲,原來是千喚換了乾淨的水回來。

千喚走進來說道:“師父!您醒啦!”他急忙上前來服侍道:“方才聽見您在說話似的,正覺得怪,回來看您果然是醒了,師父,您現在覺得怎麼樣?可大好了?師父不知,這兩個晝夜,我等上上下下有多擔心。”

承貞撫著額頭閉目道:“大好些了,還只覺得恍惚,且把硃砂丹、定志丸和珍珠散拿來我服下,再喝些養心湯,便無妨了。”

崔落花在暗中叫道:“你倒會吃!”原來她的話,只有承貞聽的見。

千喚應了一聲,便把茶水倒上,又要去洗汗巾,他發現司馬承貞身上那雲門、內關兩處穴位的封字元紙都掉落在地上便驚道:“師父!符掉了!”

只見那符紙上有些火燒留下的痕跡,承貞道:“這禁術成了,便自已脫落下來,收去吧!不必問。”

千喚聽聞,苦道:“師父,徒兒也知道,這個禁術會使那雲門、內關兩處穴位封禁,一輩子解不開,真氣不通,師父你這是何苦啊。就為了那個害人精,天下人人得而誅之的人,值得嗎?”

崔落花在暗中又罵道:“小畜生!什麼樣的師父,什麼樣的徒弟!一樣狠毒!只是他沒學到你這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精髓!”

承貞默默不語,半晌說道:“她既已死了,你也不必多言,我保她魂魄,其中自有道理。”

千喚抹著眼淚,把那燒斷的殘紙收拾了,又說道:“師父,剛才我聽,您怎麼在自言自語呢?該不是那粉骷髏的精魂,已經重塑好了吧!”

承貞心裡思忖,橫豎也瞞不過他,便道:“事關要緊,你不要使他人知道,切記。”

那千喚冷笑道:“是!師父。”說罷起身便走,哪知道他沒出門就三步兩回頭的罵道:“害人精!狐狸精!娼鬼!”

承貞聽了不悅,抽起桌邊木架上的拂塵便打去,罵道:“整日裡說的什麼混話!別回來,回來看我不收拾你!”眼看著那千喚早跑遠了,承貞頓感疲乏,收了拂塵又坐了下來。

崔落花只有在那暗中謾罵不止,接著又哭道:“奸賊,當初我妹妹如何幫你做得門宗大位,你如今將我姐妹兩個趕盡殺絕不說,還要這樣折辱於我!”

承貞道:“你倒是沒個完,明明是為了救你,哪裡說什麼折辱。”

崔落花道:“這術讓我人不人鬼不鬼的,生不得,死不得,不使我乾淨,安的什麼心!”

承貞道:“我心神不寧,不願和你多說,我只為救你,哪裡想那麼多,他日有了法子,還你肉身就是了,你若覺得不堪,我也與你說了,你便把歸魂咒倒著唸了,兩個一起死了乾淨!”

崔落花道:“誰要和你這樣的偽君子一起死,你若有心還報,就該自已了斷謝罪。”

承貞只顧飲茶,也不著急,慢道:“我若自裁,你也不保性命,殊途同歸,一個樣。我總是欠你們崔家的,待我了卻一身事,一定還你這條命。”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鬥著嘴。此時,只聽到門檻處有腳步聲,原來千喚不敢回,便使一個小道童把藥送進來,那道童開啟藥盒,取出藥罐,把那幾樣藥放好了,便去斟茶。

承貞道:“告訴喚兒,好生把山下的事情料理好,只說是粉骷髏已死,不要多事。”

那道童應了一聲,正要回身出門,又聽承貞吩咐道:“還有,告訴他,把那龍洲逍遙錄,給我抄寫一百遍,三日後交於我看。若有紕漏破綻,再加重罰。”

那道童唯唯答應著,退了出去。那崔落花仍舊謾罵個不停:“小畜生,小畜生。”

承貞服了散,吞了丹,又吃了一盞茶,便扶床去了。

只聽崔落花道:“從小就是個臭蟲,跟了你這偽君子做徒弟,滿嘴的汙言穢語,還是什麼名門正派的種!”

承貞在床上歪躺著,閉上了雙眼,說道:“好啊,你有心情念他,別唸我就好了。”

崔落花又要發作:“老孃還要罵你!你不要睡!”

承貞實在受不了,但是表面上仍是裝著不在乎的樣子:“要罵請自便,我只是要睡了。”

崔落花道:“好啊,我看你睡不睡的著!”說罷,又氣又覺得無趣,暗自思忖著:“如今失去了真身,這半死的殘魂鎖在他的身上,無可作為,且捱著吧,萬一他日確有辦法救我也未可知,待必要時,就倒唸那咒與他同歸於盡。”

須臾,崔落花雖是滿心憤怒,卻也覺得一陣昏昏沉沉,迷失了意識,進入了沉睡之中。

卻說千喚聽了師父的教訓,一溜煙跑下山去,直奔那縣衙門叫了通報,那洪縣令不因千喚是個孩子就失禮,親自迎出大門來,一口一個“小神仙”的叫著,極懇切的問了承貞的安,千喚也還禮答謝。又把那衙門裡的一干人等,帶領著去那柳樹林的盡頭,查驗了粉骷髏的屍灰,辨認了她殘留的幾個物件,眾人對司馬承貞一向深信不疑,便準備將籠晴安排銷案。

眾人做完公示,張貼了便回了衙門,一路上洪縣令不停誇讚司馬承貞,聽他道:“這粉骷髏多年危害吳地,害了數十條人命,如今上青為百姓除此一妖精,司馬仙師功德無量啊!”

千喚道:“哪裡是什麼妖精,也是個肉體凡胎,不過在東海蛟頭嶼習學了些邪魔歪道,就來我天台山自投羅網尋死。”

洪縣令道:“那粉骷髏,真是個人?”

千喚道:“世上哪有那麼多妖魔神怪的,大人您對此萬萬不要多想,對身體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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