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身上的水,像被施了什麼咒語一般,快速的落入了灘石之中。

骨連身旁的另一位是一個女子,頭上裹著紅巾,一身魚家的簡單裝束,頗顯俊俏可愛。

她便是骨連唯一的徒弟,喚名時時,她掃轉著小辮子,眼神裡滿是對龐雲的好奇,倒在地上的白麵少年,年紀似乎與她無差。

骨連向時時示意,她便走上前去,自竹簍裡取幾隻海星,小心翼翼的擺放在龐雲的傷口之上,只見那些海星伸展著觸角,緊貼著傷口處,時時悄然念讀咒語,多彩的海星竟然開始變了顏色,原來是吸收了毒血,染成了濃墨色澤。

龐雲長舒一口氣,支撐著自已勉強站了起來,時時搶道:“你......你還不能,不能起來。”

龐雲並不理睬,只從胸口掏出至尊天璧,按在骨連的手裡,不曾說句話,這讓老骨頭有些疑惑和不解。

龐雲緩緩移步至河邊,遙望著對岸,他心裡念著的是他的徒弟,他默默思索著關於司馬承貞的一切:“這小子......”

骨連打量著那至尊天璧,他皺著眉,眯著眼,臉上的皺紋便更加凸顯。

殺生石,一個讓蛟頭嶼上下魂牽夢繞的神石,就這樣被放置在了自已手裡,太不那麼真實了,不那麼讓他相信。

玉壁上有秦時篆字,一條細細的裂紋刻畫了詭異的線路,青玉的光澤透著五色,的確和關於殺生石的傳說所描繪的一樣,這真是殺生石嗎?

骨連抬頭看著龐雲的背影,這一切似乎來的太容易了,眼前這個人,一個人便取回了殺生石,正如他之前所承諾的一樣,龐雲,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曾經的死敵,現在是在契約之下的戰友。

骨連咳了咳,問道:“龐老弟,這殺生石如何能煉化為鮫珠?”

龐雲並不回頭,答道:“這就不勞骨老費心了,拿到洛神之淚,我自有辦法。”

骨連笑道:“這煉魔鍛劍,一直是風門和山門的事,忽驚山也不知道藏到哪裡去了,藥王孫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可以說是凶多吉少,山門又後繼無人,而你一個上青的叛徒,能有什麼辦法?”

龐雲大笑道:“就算他們都在,又怎麼為徐家煉石?天下難道只有上青的道士能煉化嗎?我說了,不勞骨老費心了,我自然會給徐先生一個交代,骨兄你應該明白,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骨連將寶璧揣在懷裡,緩緩的低下了頭,一步一步朝河水裡走去:“我們的人按照你的計劃,都按部就班了,龐老弟,希望你不要辜負了老先生。”至龐雲身側,骨連略略頓了頓,龐雲目不轉睛:“復生之恩......必報。”

骨連入了河中,時時跟了上去,又回頭對龐雲說:“你身上的毒瘡尚未好,三日內不可用咒,否則會復發的,知道嗎?”

時時見龐雲冷冰冰的全部理睬,皺了皺眉頭,卻也只好跳入水中,隨他師傅去了。

洛陽城裡,血月食之夜的前日,對司馬承貞而言,一切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他回到國師府中,與玄通在一亭中飲茶,二人談到殺生石,都有憂慮之色。

玄通道:“明日寅夜,便是洛神顯聖的時辰,你有何對策?”

承貞道:“掌門之意我已明瞭,龐雲拿不到真正的殺生石,我等就沒有必要全力阻止他奪取洛神之淚,只是演一場戲而已。不過冥冥中,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玄通問道:“怎講?”

承貞道:“朝廷雖然承認了徐家對蛟頭嶼的統治,但仍嚴令禁止島中之人登陸中土,龐雲如何能為皇上偽造神蹟天象呢?”

玄通道:“皇上行事,無所不用其極,朝令夕改,下面的人也一向是陽奉陰違,這算什麼,不足為奇。”

正說話間,有小道士來報:“師叔!宗主!迴音宮有帖子下來。”說罷奉上一條金帖。

玄通接過帖子啟開看來,笑道:“尚溫新任殿前神策副使,皇上賜燒尾宴,明晚赴宴。”

承貞道:“從來白衣士子上任,方賜燒尾躍龍門之宴,尚溫是駙馬都尉,新任神策副使,又何必多此一舉。”

玄通道:“話是這麼說,八成又是遙山公主討個熱鬧,總害得個勞師動眾的。尚溫雖離了師門,平日裡多有協助,況且是御賜筵宴,需一人赴宴。”

承貞道:“明日不知會發生些什麼,我想道心還需隨我去一趟,回煙宮,還煩師叔應對吧。”

玄通嘆了一口氣,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可啟齒。

承貞看得出來,他是在擔心楊可識,玄通希望能和可識並肩作戰,那是他最念想的人。

承貞道:“師叔放心......明日......”

“有什麼不放心的?”是李雨蒼的聲音,玄通見她步入亭子,偷將那貼子藏在袖中,笑臉相迎,卻聞得一股酒氣。

雨蒼落座道:“待明日,殺他個片甲無回!”

玄通立即又變得嚴肅起來:“切不可輕敵呀!還記不記得驚山師兄囑咐你什麼?”

雨蒼冷眼對著玄通,有些不耐煩:“師父叫我提防折露島的梅氏,我憑兩口劍縱橫江湖,別人挑戰我,我挑戰別人,至今還沒遇到過什麼梅氏的後人,可知梅氏無人了。”

玄通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當年你一葉扁舟過五島奪七劍,使梅氏聲名掃地,最近兩年他們又與蛟頭嶼相勾結,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承貞道:“師叔啊,師姐當年氣盛,卻並不曾奪了梅氏的楚王劍,劍道有高低,生死有天命,這是天下的劍客最明白的道理,我看,各門派沒有不稱讚師姐的,梅氏是江南豪族,不至於有什麼不能化解的。”

玄通搖了搖頭,眼前這兩位師侄,雖然都是獨當一面的門宗,卻仍然使他覺得稚氣可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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