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轉動的聲音,和風起塵揚的聲音交雜在一起,烈日之下,皇帝的御車之外,能看的到數丈之內的禁軍戰馬和甲士,除此之外只有土黃色,瀰漫著整個畫面。

天空中高懸著一隻孤雁,淒厲的發出悲鳴聲。

御車中的這位以摧枯拉朽之勢掃清六國,一統天下的不世之君,正在南巡的路上。隨從裡有宮人禁軍十萬,鼓聲百里相接,而守在皇帝身旁的並沒有多少國色天香,只有趙高一人。

始皇帝獨席坐飲,目視前方,沒有人能夠真正的猜的清楚他在看什麼,又在想什麼,包括趙高。冕旒垂著玉珠十二組,遮蔽著始皇帝的前額,並隨著御車的顛簸而擺動著。在其間縫之中,你會發現始皇帝的目光如電如炬,其中有堅毅和堅毅帶來的疲乏。他巋然不動,如泰山聳立,他始終目視著前方,有那麼一瞬間,你或許以為他成了一尊雕像,是不知哪裡來的神仙,又或許,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他胸口的那塊護心玉鏡,時不時的閃動的黑色幽光。

趙高偶爾會注意到那塊護心鏡,這玉鏡原本只是一塊石頭。

趙高立於始皇帝一側,他雙手合袖,看上去要比皇帝矮許多,瘦許多,他低著頭,盯著皇帝的腳,倒是目不轉睛。他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睏倦,其實,此時他清醒的很,他清醒的發覺,楚地的路愈來愈不好走了。

楚地,總有些邪氣。

“大江,要到了......”始皇帝開了口,他說話的時候,嘴唇不動,似是在講腹語一般,又像那楚巫在唸動的咒語。

“回陛下,正是要到了。”趙高抬手為皇帝斟酒,低聲回答著。

始皇帝拿起青銅爵,一飲而盡,手卻微微顫抖著,不知是飲酒過量,還是因為他的肉身已不知不覺早已開始衰老了。

“陛下,慢飲......”趙高接過了那隻閃爍著上古光芒的青銅爵。

“哼。”始皇帝的聲音中已有幾分醉意,而那天授的威儀仍在那裡,像剛睡醒的老虎,或是深淵之底那條低吼著的盤龍,無言卻讓人不寒而慄。

南巡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前進著,遠遠的大江北岸的樓船已於朦朧中進入禁軍們的視線之內,淺霧不至於使北人毛骨悚然,卻也讓他們有些心中不適。

始皇帝面前小几上的御膳,自然是玉盤珍饈,此刻卻因為車馬顛簸變為一片狼藉。趙高跪在桌前狼狽不堪的收拾著,時不時數落著當地郡守修築馳道如何如何不力。

而始皇帝則絕不會看面前這小丑一眼,他不會把思索的時間騰挪出一分來花在趙高的身上。

趙高,的確是一條忠實的狗,不過除此之外他將什麼都不是。皇帝是這麼想的,皇帝永遠是對的,至少當下是對的。

天上的那隻孤雁,不合時宜的盤旋在大軍的上空,它的鳴叫聲大的不太尋常,幾匹戰馬有些騷動,似乎是受到了驚嚇一樣。

“有刺客!”“賊人!”幾名軍士的怒喝,警示著整個南巡大軍,這漫漫長隊卻如一條千足大蟲一般,均速的蠕動著,根本沒有因幾聲刺耳的叫喊而受到任何影響。士兵們鎮靜自若,除了距離皇帝較近的幾支騎兵小隊收攏了隊形之外,一切依然森嚴有序。須臾,車馬聲之外,便一直沒了別的什麼動靜。

趙高得到了皇帝的示意,手忙腳亂的開啟帷幕下了車,始皇帝的內心沒有掀起一絲波瀾,而趙高卻像第一次面臨這樣的陣仗,他咒罵著,並瞪大那牛眼,腳還未及踩在地上,一青甲騎將已飛奔下馬拜上:“稟陛下,刺客已拿住!”

趙高聽言,收回那隻即將落地的腳,回頭望著皇帝,只見始皇帝手持青銅爵,並不言語端坐著。

趙高叫道:“把這天殺的賊人拿上來!”

“是!”那青甲將答應著又轉過身去喝道:“押上來!”

話音剛停,四名滿身甲冑的步卒押架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方士打扮的人,將其擲落於地。那方士披頭散髮,著一條皂色直裰,頭戴皂色頭巾,不住口的叫罵:“嬴賊!嬴狗!”旁邊的青甲將大怒,上前一腳踩住方士的面額,使他發不出全音。

趙高定睛一看,這方士衣著滿是星紋雲圖,倒也有些貴氣,不禁嘖嘖。

青甲將合手道:“稟陛下,此人不知有何妖法,像是從斜山中騰空而飛,身化為一隻雁,叫聲淒厲,直衝中軍大帳。今日時節自然不是回雁的時候,臣深疑,便張起弓來,那妖道被臣兩箭齊發擊落,待臣捕拿回來,已返身人形,兩箭中其臂膀,仍未死。身上搜出三顆泥彈丸和一些紙符。”說罷,青甲將著人將東西呈送上趙高。

趙高打量著幾張黃色的符紙:“宮樹將軍真是無雙的神技啊,就等著封賞吧。”接著他又打量著仍不住叫喊的方士說:“咱就說你們這些裝神弄鬼的方術妖道還是殺的少了,留在這世上,總是個禍害,竟沒成想膽子肥到行刺皇上哩,這陣日子正手癢,趁好這賊人送上門來......”

“趙高!”始皇帝的聲音從趙高的身後重重帷幕中傳出,並伴隨著他的腳步聲。這皇帝是被趙高剛才言語中“方士”二字所吸引了,每每聽到這兩個字,他總是會想起那個已經消失在東海中的人——徐福。

“此人只有如此本領,朕也不是頭一次領教了,拿什麼刺朕啊?”始皇帝對方術,有種難以言表的探求欲。

趙高急轉身下拜道:“陛下!陛下未可輕出啊”

此時,始皇帝已走出帷幕,立於車上道:“無妨,朕是條真龍,何懼一個被縛之賊?”

“陛下,不可啊......”趙高仍是有些膽戰,卻被皇帝推至一邊。

始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被綁的方士,冷笑道:“車下賊子,可有何名號,師從哪座山,何人指使,招供了朕留你全屍,絕不誅連你的族人,想想吧”

“嬴狗!你嬴氏本是馬奴的賤後,淫家遺種!竟敢妄自尊大,逞兇極暴,肆意屠戮中原,還妄想著找到東海的長生不老之術?我本欲索你狗命以安中土六國之冤,事不成是天意!今日殺我,明日復來!”那方士咬碎鐵牙,仍要叫罵。

“六國......哈哈......六國,你們難道就沒有新的說辭嗎!?啊?”始皇帝指著那方士怒喝,這一聲質問是高高在上的質問,如泰山壓頂唬的那方士一怔,且靜了一刻,待他回過神來又在叫罵:“嬴狗!我生不能殺你,做鬼也要圖你!”

“哼。”始皇帝雖然注視著他,並不理睬。他轉身把看那方士的幾張符紙,符紙上所畫都是龍飛鳳舞,心中思忖著其中的含義自然不得宗旨。那方士又叫道:“天神的文字,你西夷人怎麼會識得?”始皇帝道:“朕為天子,如何不識得!”皇帝雖不知其所以然,但並不陌生。聽他道:“此人不是山鬼就是倀鬼所化,必審不出什麼來,照例剁成肉泥,為天下除害,烹熟了饋送給那些六國的後人吃去!”

“陛下英明!遵旨!”趙高施禮應答著,卻忽然見到皇帝正要伸出手拿那泥丸子,且急忙大叫:“陛下勿動!”

“做什麼大呼小叫!”始皇帝被趙高止住,心中不悅,卻也急抽回手。

“陛下不知,此三顆泥丸可是個大毒物!陛下九五之尊,且不可觸碰哩!”

始皇帝這些年也慣見些方士摶練的毒丸,而對眼前的這三顆泥丸卻毫無頭緒:“何種毒物,你又如何得知!”

趙高先推開那盛放三顆泥丸的木盤,轉身道:“回陛下,陛下這些年尋仙問道,老奴也算是跟著和那些方術士有些來回。老奴聽聞摶練的丹藥裡頭,有毒丸名曰銷神水一種,極能腐蝕燒化,萬物不能擋,一觸即會被侵蝕殆盡。唯有東海邊淺灘上那些蚶子吐出的褐色泥沙方能勝之。老奴回憶所聞所見,此泥丸正是那毒物!”

“如此毒水可能把青銅都吃了?”始皇帝問道。

“回陛下,一觸即潰。”

始皇帝心中有些驚疑,他回過頭去,取出那帷幕中的銅爵,遞於趙高說道:“你且試與朕看。”

“陛下,如此飲酒用的小爵,不消一滴水。這銷神水毒性極強,陛下請回避車中。”趙高拱手請皇帝避入車內,臉上的神情倒也認真。

可皇帝卻有些不耐煩:“少廢話,且試與朕看。”

“陛下萬萬不可,若陛下全不避隱,老奴絕不敢動啊!”始皇帝無奈,只好入了帷幕之中,以手展開窗幕一角窺視。只見趙高喝退禁軍眾騎衛,那青甲將也將那可憐的方士拖拽的一邊。

趙高輕手輕腳,拈起一泥丸,見小球面上刻一玄鳥紋案,更不耽擱,用力擲於馳道中央,那泥丸落地即碎裂了,迸出一灘清水,卻直冒白煙,趙高立即將銅爵擲於水灘裡。

怎能信這青銅爵竟似沉入水底一般立時消失不見,只多一縷白煙浮了起來,眾將士大驚,不覺自退卻了幾步。未承想這銷神水確實惡毒,接著把馳道中的土地都霎時間灼燒出足足有三尺的深坑。

煙霧不斷冒出,氣味極其刺鼻。好像那深坑仍不停的下沉,一時間馳道上一陣驚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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